若是普通的糊涂话也罢了。
可乐昌公主终日挂在嘴边的人,竟是死去多年的先太子。
萧律唯恐她在人前失言,只好以风寒未愈为由,帮她推拒了所有筵宴。
宫里的御医与京城的郎中来了几十位,却无人能诊出病因。
只能开些安神的方子,嘱咐静养。
前几日,他经由一位乐师引荐,将乐昌公主带来太平真人处闻经听法。
说到此处,萧律面露笑意:“阿娘仅听了半日,当夜便酣然入梦,之后更是少有呓语。我今日来此,一是为感谢太平真人,二是为送阿娘过来。”
三人闲谈之际,乐昌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寻来此处。
她的目光越过萧律,落到对面的女子身上,多年前血腥的一幕在眼前不断浮现。
满地的尸身,与溅在她脸上的血。
以及那个笑着谢谢她的女子:“多年夙愿得偿,李姈,多谢你帮我。”
一直以来,她以为那只是一场醉后惊梦。
毕竟那日她醒来后,宅中并无尸身与鲜血,而先太子与姬璟相谈甚欢。
先太子说:“表妹,不过一杯酒,你竟睡了半日。幸好你无事,否则孤如何向姑姑交待。”
姬璟说:“殿下,贵主往日滴酒不沾,今日为了你我,才受此一劫。”
她向他们说起梦中的可怕情形,先太子打趣她:“二娘怎会杀孤?表妹,你怕是话本看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她总算放心下来。
直到上月,她贸然去子午山议亲,姬璟重提旧事。
她终于恍然大悟:当年她并非做梦,而是姬璟真的利用她杀害了先太子。
那日过后,她不分昼夜地梦到先太子。
他向她索命,要她为他伸冤。
如今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姬璟的同谋。
她不能说出真相,只好一遍遍地道歉,求先太子放过自己。
前些日子,经过太平真人的疏解,她好转不少。
可今日一见到朱砂,噩梦再起。
乐昌公主当即吓得双腿瘫软,趔趔趄趄便要转身离开。
朱砂眼尖,一眼认出十步外的乐昌公主:“玄规,贵主为何看见我们便走?”
萧律忙不迭回头追过去,朱砂与罗刹紧随其后。
三人在后面边追边喊,前面的乐昌公主非但不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朱砂自省道:“难道上回在子午山,我与师弟抱怨贵主盛气凌人,被贵主听见了?”
萧律停下脚步,满面狐疑:“师姐,阿娘何时去的子午山?她从未与我提过……”
看来问题出在子午山。
罗刹轻轻拉扯朱砂的衣袖,朱砂心下了然,赶紧改口:“记错了,是路上。”
三人总归是修行之人,堪堪追了一截路便拦住乐昌公主。
时隔月余再见乐昌公主,朱砂吓了一大跳。
往日雍容尔雅、仪态万方的高贵女子;今日面色惨白,形容枯槁,犹如一个活死人。
乐昌公主眼神闪躲,始终不敢直视朱砂。
萧律浑然不知她的异状,还好心指着朱砂与罗刹道:“阿娘,她是玄机师姐,他是罗君,你见过他们的。”
乐昌公主惊恐地躲在侍女身后,小声催促:“翃儿,快走吧。”
朱砂也道:“师弟,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