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砚良:“敌众我寡,我们原想退回凉州城。但我们又想,若今日让突厥虏的粮草顺利过去,明日不知会有多少兄弟死于他们刀下!我们不肯走,窦将军便下令,‘全军继续埋伏截击’。”
他们埋伏在岩山一处山谷。
等突厥军经过,高处的士兵利用雪崩与滚石攻击。待*突厥军阵型大乱之际,隐藏在低处的士兵,再以火攻焚粮。
战至未时中,岩山狂风大作,暴雪茫茫不见人影。
残余的两千余突厥军反应过来,伺机偷袭。
万幸,有王舆站在高处挥旗指挥:“打赢他们,我们回家!”
“窦大将军下马杀敌,被突厥骑兵包围,二十余个兄弟为救他,与他一起惨死于乱箭之下,直到死前,他们仍牢牢将窦大将军护在中间!”张砚良抬袖抹去眼泪,“三人中,第一个死的便是王舆。窦大将军死后,他为了稳定军心,带着军旗欲爬上最高处,被突厥虏的弓弩手一箭射穿喉咙,坠下山谷……”
第二个死的是虞庆。
他本来被众人护着守在最后面,可王舆死了,军旗摇摇欲坠。
为防军旗倒地,虞庆在两军混乱之际,爬上山坡,重新插稳军旗。
之后,他因护旗与两名夺旗的突厥兵缠斗,被陌刀砍死。
头颅与身子滚落一侧,不知去向。
最后才是程不识。
他战至最后一刻,眼见大胜在望,他却被两名濒死的突厥兵拖着坠下山谷。
故事讲到此处,朱砂忽地喊停:“照你所说,你亲眼见到他们死亡,但并未见到他们的尸身?”
张砚良:“对。但我敢对天发誓,他们真的死了!你们自己说说,这世上,哪有人头身分离还能活啊……”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回来的三人,是活生生的人。
可他的眼睛不会骗他,午夜梦回的那些眼泪不会骗他。
十五年后活着回家的三人,绝对不会是他当年的战友。
朱砂:“你们后来难道未曾为他们收尸?”
张砚良:“死了太多人,尸身全混在一起。我们活下来的五十余人精疲力尽,便打算回营修整后再来为他们收尸。可第二日岩山雪深六尺,那里进不去了。”
此战过后未几日,突厥兵败如山倒。
只有那些人,永生永世留在了那处山谷。
直到他来年春日离开凉州,那处山谷依然径路埋绝,人踪永断。
日后史书中,他们的名字不会被提及。
史官们的寥寥一句话,便是他们的一辈子:神凤十年冬,凉州军一千余人战殁于岩山,尸骨无存。
罗刹独自站在角落,反反复复喃喃两个字:“回家、回家、回家……”
他记得,多年前有一位师父曾说,有一支鬼族最是特别:“他们生前死后心心念念之事,唯有回家。”
“我知道了,是煞鬼!”
【作者有话说】
罗刹早先在灵州的艰难打听之路——
【第一个:徐雁声】
罗刹:“你明日去何处?”
徐雁声:“回去。”
罗刹:“回长安吗?”
徐雁声:“你问这个作甚?”
【第二个:萧律】
罗刹:“你明日回长安吗?”
萧律:“是啊。”
罗刹:“行,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