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声弦鸣,打断罗刹余下的所有话。
厮杀之音由远及近。
罗刹叫上朱砂,循声而去:“是《十面埋伏》,长赢来了。”
朱邪尽节身死的宴堂。
今日有人在内,门窗上的封条却完好无损。
罗刹带着朱砂赶到时,其余三人已持剑等在门外。
萧律:“罗君,他说来会会你。”
罗刹:“你们守在门外便好,我自己进去。”
此话说完,他抱着霜月雷,一把推开房门。
门关,隔绝风雪。
歌台之上,一个年轻男人端坐东侧。
听见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他抬头笑了笑:“贤弟好身手,竟能抓住我的琵琶弦,不知贤弟师从何人?”
罗刹坐于西侧。
不远不近,正好与他相隔十步:“家师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师。你叫长赢,是琵琶鬼一族的鬼王,对不对?”
长赢朗声应是,不免多看罗刹几眼:“你这眉眼,倒像我认识的一个鬼。不过她胆小怕事,避世不出,我已十年未见她了。”
罗刹不欲与他废话:“今日之宴,名曰琵琶斗乐宴,以一曲《山鬼》定胜负。你胜,霜月雷归你;我胜,你的命归我。”
“一把琵琶抵我的命,贤弟真是好算计啊!”长赢轻笑几声,眸色在一瞬转冷,“若我胜,你的命与霜月雷,全部归我。如何?”
“好。”
宴堂中,又一次诡异地响起琵琶声。
门外等候的四人,侧耳细听。
为免朱砂着急,萧律特意宽慰道:“《山鬼》虽难弹,但罗君天赋异禀,定能胜过琵琶鬼。”
门内,罗刹与长赢各抱琵琶,指下轮扫。
弦弦掩抑声声思,凄切似鬼火荧荧狐嫁女,听之如雷鸣猿啼风萧萧。
起初,长赢只当罗刹是太一道的弟子。
对于今日的比试,他并未上心。
直到后来,罗刹轮指如雨,指法甚至隐隐压过他。
长赢边弹边问:“你师父到底是谁?”
罗刹:“说了,一个普通的乐师。”
长赢自是不信,按弦的左手暗暗催动法力。
再一抬手,指尖轻击弦身,音波涟漪宛如无形刀刃,直奔罗刹而去。
罗刹侧身闪避,一时乱了心神,音调陡然急促。
攻守易势,长赢终归学了千年,逐渐稳占上风。
反观罗刹越弹越急,渐有破音断弦的危险。
萧律听得最是入神,眼下比罗刹还着急:“不好,这鬼使坏,罗君的弦声中渐闻杂音……”
朱砂退后几步,抬头望了望四角翘伸的房檐:“来人,取把梯子来。”
曲至一半,长赢自恃稳操胜券,说话不免得意几分:“小子,我倒是小瞧你了。只学了几日《山鬼》,竟能与我打个平手。不过,你终究只能是我的手下败……”
狠话尚未放完,他的头顶之上,蓦地传来一声唢呐长鸣。
即使隔着一层厚重的青灰色陶瓦,那声高亢嘹亮又旋律混乱的唢呐声,依旧震耳欲聋又呕哑嘲哳。
罗刹听朱砂吹了近一年的唢呐,自然不觉刺耳。
只苦了长赢,乍然听到凄音怨曲不成调的《大悲调》,气得大吼一声:“谁啊?吹得这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