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偷班费。”
他像是很久没有正经开口说过话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生涩别扭,又轻又沙哑。
杨美玲皱了一下眉,表情有点难看,“狡辩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能偷一次就有第二次……”
小沈佑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没有偷班费。”
“我没有偷班费。”
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在办公室里十分突兀,不少老师都抬起头来,刘昌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吵什么吵?!”
“我没有偷班费。”
“我没有偷班费。”
在那里直直站着的小孩,就像是坏掉的小机器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极亮的、近乎疯狂的执拗,逼得杨美玲几乎有些惊慌失措。
“我没有偷……”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刘昌建的眼睛充了血,看起来很是骇人,他喘着粗气道:“写你的检讨去,别在这发神经!”
小沈佑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清晰的指印在脸上浮现出来,很快就肿得老高。
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又转过身去写检讨。
-
晚上十一点多。
镇中心医院,病房。
小沈佑轻轻地推门进来,在最里面的病床上找到妈妈的身影,她还没睡,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刚把书包放下,就被妈妈察觉到了,“乖乖,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手上拿着什么呢?”
闻言,小沈佑把检讨往身后藏了藏,没说话。
不管是学校发的贫困补助,还是跑腿兼职挣的钱,他全都拿到医院填窟窿了,但对日渐增高的债务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身上没有钱,天上不会掉吃的下来,他实在太饿了,才会半夜翻进后厨,偷没处理掉的剩饭吃,刘昌建没有冤枉他。
但这些事,他不会和妈妈讲。
生病就已经很难受很难受了,爸爸去世后,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需要好好照顾妈妈,赚钱付医药费……好好活下去。
病床上的妈妈头发枯黄,神情苍白又憔悴,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露出心疼的神色,“这么瘦了……”
她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失了焦点,茫茫然落在半空中,半晌,又痴痴地笑起来。
“不怕,妈妈的病快好了,外婆手里也还有点钱,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好学习,多吃点饭。”
骗人。
癌症是好不了的。
外婆也早就和我们断绝关系了。
“……”
小沈佑攥紧了手里的检讨,沉默了一会后,却突然道:“好,我会的。”
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笑容灿烂,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妈妈也会好起来的!”
就算休学也好,乞讨也好,借高利贷也好,把全身器官骨头和肉都拆开来论斤卖也好。
他绝不会让妈妈放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