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恰好吹来,勾起她的发丝,贴上那双薄凉的眼。黑发将本就尖俏的下颌遮了大半,让那张乖戾的面庞难得透出几分脆弱颓唐。
半晌后,她才艰涩开口:“她是我妹妹。”
这下轮到卓芊睁大了眼。
卓芊从不知道邬别雪还有个异母同父的姐姐,但她的脑瓜却转得史无前例地快。
联系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她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于是试探着问了柏鲤许多。
但柏鲤几番不动声色地拨开话题,只回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其余一个字都不肯说。
小老外回去后急得抓耳挠腮,干脆便自己托人查了查,谁知这一查便查出了邬远松的死讯,以及牵连到的那笔巨大的债务。
事实缓缓在面前展开,卓芊终于明白了最近邬别雪近乎反常的表现是因为什么,又为什么要活生生当着自己的面把陶栀给推开。
这天的傍晚时刻,她急忙赶到医院去见了陶栀。
房内只有陶栀和陶娇在。陶栀见她一脸焦急,知道她有话想说,便打字告诉妈咪说想吃米糕。
陶娇颔首,把空间让给两人。
卓芊坐到陶栀身边,顾不上喘匀气,就立刻把查到的债务消息告诉了对方。
陶栀越听呼吸越急,到最后死死咬住唇,茫然地睁大双眼,瞳孔近乎失焦。
半晌后,她似是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望向卓芊,要开口问出她的疑问。但她试着动了动唇舌,却半个字都吐不出。
近乎恐慌的无力感如同阴影漫上心头,她抬手捂住脖子,努力地发声,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从喉腔出现。
卓芊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忍,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不要着急,你可以打字和我说。”
陶栀急忙点点头,但手指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颤着举起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半天的字,又因为一直打错,反反复复删改,才把那几个字打完整:她还了吗
陶栀回想起邬别雪生了病也要出门补课,回想起邬别雪愈发消瘦的身躯,回想起她眼里偶有的克制和痛苦。
那些被忽视的蛛丝马迹瞬而织起一道密网,将她死死包裹,近乎窒息。
卓芊低落着眉眼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查不到其它消息。”
陶栀又开始觉得喉咙痒了。但她强忍着没去抓。
半晌后,她在微信里翻了翻,翻出个联系人,拨打了视频通话。
是祁挽山的表妹,她唤一声姨姨,在江市开了家律所,业务能力很强。
接通的一瞬,屏幕对面出现了一个年轻女性的面庞,看上去精明又能干,但靠在椅背的姿态却有些懒散,背景似乎在办公室里,墙上还有几面锦旗。
“小栀?”女人眯着眼瞥了一眼通话背景,立刻皱起眉,坐直几分,“你在医院哪?生病了吗?我怎么没听阿山跟我说……”
陶栀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垂着头在聊天框里简单发了几句解释来龙去脉,又说想问几个问题。
祁敛见她神态焦急,知道她是真的有事要问,于是点头应下。
陶栀扯了扯卓芊的衣角,咬着唇把手机递给她。
卓芊会意,急忙接过,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律师您好……呃,就是我想问,这件事是这样……”
屏幕对面的祁敛一言难尽地咧了咧唇,“你说英语。”
卓芊急忙切成英文模式,把邬别雪被追债的事简单说了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对方打断道:“等等……你说的这个案例怎么这么熟悉?”
屏幕那头,祁敛遥遥唤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在隔着距离说话,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那个跨境追贷的案子是你在负责吗?”
“委托人是叫邬别雪么……”
祁敛确认好信息,笑了一声,“巧了,这案子是我所里的同事接的,我让她和你们说吧。”
另一个女人一脸懵地坐到了镜头前,仰脸看向祁敛,呆呆地问:“老板,委托人的信息我们要保密的……”
祁敛“啧”了一声,挥挥手,去另一边坐下了。
“哦、哦。”
那女人咳了两声,切换成专业模式,朝镜头那边的卓芊和陶栀道:“这个案子我是今年年初接到的。委托人的父亲虽然是在允许父债女偿的境外法域签署的条约,但因为委托人并没有继承遗产,财产分割清楚,是可以打赢官司的……”
“但是我去查过那个放贷公司,在境外是黑白通吃,在国内也有势力延伸,常用暴力催债,背景庞大,官司会耗很久,费用也不低……”
“委托人原本是决定打的,但是中间又出了事耽搁了,好像是她收到了什么威胁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