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陶栀么?想的。心底欲求日日歇斯底里,躁动不安,不就是在渴她。
她寡欲薄情惯了,但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只是欲的是陶栀,求的也是陶栀。
可她能要么?
邬别雪艰难地移动目光,望向沙发上瑟缩的人影。那一瞬间,数个念头将她贯穿。
想到陶栀为她难过,想到今晚和柏鲤的那通电话,想到这两日出入学校如影随形、虎视眈眈的目光,像是在寻找时机将她撕碎,想到那条血腥可怖的威胁短信,把陶栀的照片放在首位。
想到眼前的外国人养尊处优,自由富足,不必为了金钱和缠身的官司困扰,也有能力给陶栀她给不了的安稳。
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绞得她快要窒息,多想一分,便似往心头浇盆冰水,到最后她一颗心已似冰层凝裹,陷入泥潭深渊,半分也动弹不得。
当把自己摆到低一层的位置时,巨大的落差迎面击来,撕破她用以自持的矜傲表象,要她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给不了陶栀的,有人能轻而易举给她。
只是想了再多,她也没办法说出那句“不要她”,她没办法真正违背自己的欲念。
——直到最后。
她忽然麻木地想起,陶栀喝了酒,应该很难受。又想到今晚整个八楼停水,她没办法洗漱。
凌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心口忽然扯出一片尖锐疼痛,痛得她快喘不过气,随即是让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的一滴眼泪。
邬别雪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将那点湿意拭去。
没想过最后将她击溃的,只是停水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些无法弥合的鸿沟即使打碎她的傲骨,碾碎她的自尊,也没让她真正低下头过。但眼前赤裸的现实,却突然让她有了缺憾的实感——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是不能。
是不能要陶栀。
半晌后,低哑的嗓音终于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带她……”
整副躯壳都是麻的,她好似被铁链死死束在池中央,任由四周的冰水悄无声息往上蔓延,最后淹没她的口鼻,浸没她的发顶。
邬别雪急促地喘了口气,掩在黑暗里的双眼一闭,泪水安静溢出,不声不响,“带她走吧。”
卓芊猛然瞪大了眼。
蜷缩在沙发里的陶栀休息了会儿,神智终于清醒了几分,有力气思考了。
酒精肆虐后的不适却也愈发清晰。四肢沉重如灌铅,太阳穴突突地胀痛,喉咙深处莫名刺痒,像有无数极细软的绒毛在声带深处来回撩拨搔刮。
痒得钻心蚀骨,仿佛千虫噬咬。她用纤白的手指徒劳地在脖颈间抓挠,却丝毫无法缓解那份从咽喉一路蔓延到心口的窒息感。
她依旧将脸埋进双臂里,任由滚烫的呼吸灼得她心尖焦躁。
恍惚中,她听见卓芊问邬别雪要不要她。
陶栀猛然清醒了,她瞪大眼,听着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只觉得整个喉咙痒得像是遍布密蚁,噬咬她的声带,让她连不适的呜咽都没办法发出了。
要不要她?
喉间的痒意忽而沿着血管一路攀爬进了心腔。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噬咬,痒得发颤,却仍是忍住了没咳出声。
陶栀睁着眼,却只能瞧见一片漆黑。她一颗心摇摇欲坠着,在连日的远离和生疏里快要摔成一滩烂泥,只等邬别雪接住她。
她想,只要邬别雪说要她,她就立刻原谅所有的冷淡疏离,她会扑进对方怀里,亲吻她的唇角,把所有滚烫的思念和积压的委屈毫无保留地倾诉给她听。
只要邬别雪说要她。
安静了许久,这方空间死寂得像没有生机,她都快疑心自己是不是醉得错过了邬别雪的回答。
半晌又半晌,她终于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轻颤着,些许低哑,却依旧冷淡,像是宣判,像是处刑。
她说,带她走吧。
陶栀倏然睁大双眼,瞳孔因震骇和难以置信而骤缩。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在她苍白冰凉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刻意忍耐的不适陡然间席卷全身,把心脏搅碎成模糊血肉。
陶栀没忍住猛然咳起来,急急地攫取氧气,痛苦地弓起身子,剧烈地痉挛着,似是撕心裂肺,却连抽噎的泣音也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