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问题,外伤已经处理过了,就是有一点轻微脑震荡,回家好好休息。”
医生把病历单递给邬别雪,“一楼缴费。”
邬别雪颔首接过,朝身后静坐的女孩轻声道:“走吧。”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说不清的压抑,在空气中凝滞。
婷婷望着眼前人的背影,犹豫片刻,小心翼翼伸出手拽住她的袖口。
邬别雪脚步一顿,回头望她:“怎么了?”
婷婷垂下眼,话音轻轻发颤:“我……”
她只单单吐出个音节,便再没法把话语补充完整了。
邬别雪瞥了眼女孩苍白的脸色,感受到拽住自己袖口力道轻得像是怕被拒绝。
她的目光在那破皮流血的指节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动作。
电梯门缓缓合上,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机械运转的嗡鸣。
婷婷见她似乎没有排斥,于是又大着胆子,手指悄悄下滑。
五厘米。
已经快要牵到,却在即将触到邬别雪手背的瞬间扑了个空。
邬别雪恰好抬手去按楼层键,而后自然地将手揣进了大衣口袋。
婷婷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电梯内间的镜面反射里,邬别雪的侧脸依旧清冷如画。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唇角抿成平直的线,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一举一动都似乎是无心的,从容得近乎优雅。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眉眼里很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所以婷婷摸不准她是故意不让自己牵,还是只是刚好凑巧移开。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过。不管对方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似乎她都无法触碰到。
邬别雪会不会觉得她烦、会不会觉得她就是这么幼稚?
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笨手笨脚一直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妈给你打了电话、我不是故意想麻烦你的……”
车祸的惊恐、受伤的疼痛和被拒绝接触的委屈交织成某种复杂的情绪,纵容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邬别雪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从衣兜里摸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两张递给她。
“不用道歉,我也很担心你,没有觉得麻烦。所以你也不要怪妈妈,好吗?”
邬别雪放柔声音。望着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哭得眼眶发红,她恍惚间竟瞥见几分陶栀忍泣的模样。
她好像……总是让女孩哭。
婷婷擦干眼泪,仰头望向邬别雪。
此刻,眼前比自己年长六岁却依旧年轻的女人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宠溺的错觉。
她忽然生出几分不可多得的勇气:“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妈要让我出国留学?”
安静对视中,电梯仍在下坠,一层又一层,契合心脏下坠的频率。
邬别雪率先移开眼,去看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我确实知道。但这是你母亲的决定,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婷婷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真相会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时,依旧会让她觉得自己蠢得可笑。
隔着几岁年龄差,对方的阅历已经比自己丰富太多,心态也淡薄太多,是让她如何也无法跨过的固定鸿沟。
任凭追赶,永不弥合。
所以,原来自己那些信誓旦旦要考江大的宣言,一脸期望,满心希冀,落在对方眼中不过是痴人说梦。
那、那她的心意呢?是不是也早就被洞察,早就被当成无法实现的天真想法,无异于某出免费喜剧,而她淡然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