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颤着眼睫,连带着指尖也微微发抖。
她从来不敢轻易相信幸福。
幼时在福利院里,偶尔得到的一粒糖果、分到的一件旧衣服、甚至院长阿嬷有时一句不经意的夸赞,都会让她惊惶好久。
甚至直到现在,她也时时在想,这样美好幸福的生活真的属于她吗?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好害怕只不过是一场甜蜜梦境,好害怕一睁眼还是会回到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意她的福利院后院。
她像一只南迁的候鸟,被突如其来的暖流裹挟着偏离了航线。明明已经栖落在温暖的枝头,羽翼却仍因记忆中的风雪而恐惧颤抖。
如果不曾得到,她不会像这样害怕回到原处。可偏偏她就是拥有了,所以倍加惶恐。
得到了温暖,就害怕再失去。
离邬别雪近了,就恐惧会再回到原点。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极有耐心的,把握着两人的距离,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的变化,生怕引起对方不适,会把积攒了好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渗透对方的生活,让对方不得不适应自己,让对方再也离不开自己,再谋取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她太惶恐、太害怕,所以更要确保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一步也不能出错。
所以,在陶栀自己都觉得还没有布置好陷阱,邬别雪就向她流露出“愿意踩进”的可能性时,陶栀胸腔颤栗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怔怔地望着邬别雪,像又成了失语的小哑巴。
但邬别雪没有像小时候那些人一样,面对她的哑然冷眼嘲讽,又或是不耐嫌恶。
她的眼神好像月光下的海,分明微凉平淡,但偏偏温柔得能淹没一切不安,能包容所有的胆怯和退缩。
“不回答我吗?”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还是又要答非所问?”
此刻,陶栀的喉咙像被细砂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好像又忘记了要怎样才能让声带振动。
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沸,烧得她皮肤发烫,灼得她不知所措,燎得她躁渴难耐。骨头,骨头也被烫得好痛。
肋骨最靠近心脏,所以先一步遭殃。
邬别雪的眼睛近在咫尺,像一片粼粼浅海,却让她几乎要溺毙其中。
陶栀在这样温柔的沉默中,终于缓慢积攒出能够出声的勇气。她攥紧五指,带着哭腔,要让沉寂十年的秘密重见天日:“邬别雪,我”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硬生生截断了她酝酿许久的告白。
她的声音太轻太软太弱,轻易就被喧嚣聒噪铃声吞没。
邬别雪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起身时指尖轻轻蹭过陶栀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等我一下。”
身侧空下来的瞬间,陶栀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她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指尖不自觉地揪紧衣料。
邬别雪分明是在引诱她、在挑拨她。用带着纵容的眼神,用若有似无的触碰,用过分柔和的话音。
对她目挑心招。
太坏了。
可神情又分明在同意、在等待、在接纳她的试探。
竟然让她觉得,在十年间不断蓬勃的渴求,好像真的能在下一刻,出现开花结果的可能性。
陶栀抬眼,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对方秀颀的背影,心尖止不住发烫。
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所以她会鼓足勇气、忍住泪意,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
“抱歉。”邬别雪挂了电话回到沙发前,神情带上点疲惫,却依旧温柔,“我得出去一趟,有些事要处理。”
陶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送到门口,又怎么看着对方离开的。
回到沙发前,她无意识地咬着指节,想起方才戛然而止的告白,她才后知后觉地又开始羞颤,干脆趴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柔软抱枕里。
邬别雪抱过的抱枕。
好香-
昨夜下了冷雨,室外阴云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