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得,她忽又想起那怪人蒙头钻入大雨中时的场景。
她撑了伞都尚且冷得瑟瑟发抖,也不知那人就这般冒雨跑走,会不会冻出点毛病来?
她甚至还无端生出了个让自己面颊发烫的念头。
兴许……他不是不想与她共撑一柄伞,只是担心伞面太小,两个人共挤在一块时候,会让她淋湿?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他的种种异常行为?
这念头甫一打脑海中冒出,阮桃桃便忍不住暗啐自己一口。
阮桃桃啊阮桃桃,你未免也忒自恋了罢!
为了不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想东想西,她连忙加快步伐,飞快往家里跑。
阮桃桃家离书院很近,可今日这场雨下得着实太大了,愣是比平日里多花了一倍的工夫方才到家。
她家是间一进式小院,是爷爷留下的房产。
当年爹娘都还在的时候,她总嫌自家院子小,现如今娘走了,爹也常年不归家,她一个人住着又觉未免也太空荡了些。
回房前,她习惯性地往爹娘房间看了一眼。
今日爹依旧没回来,她倒是早就习惯了,当即收回目光,直奔柴房去灶台上打热水。
她家没大人,厨屋里除却柴禾与一堆待洗的碗,什么也没有。
往日里,她在私塾用完午膳,便会找机会偷摸溜回家一趟,提前将热水烧上。
经过无数次调控,她添柴的技术已经把控得炉火纯青。
既不会让火烧得太旺,从而将锅炉里的水熬干,也不会因添少柴,而使灶火提前熄灭。
总之,这个度把控得刚刚好,能让放学回家后的她正好用上热水。
而她今日之所以会要翻墙翘课,皆因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中午添的这捆柴是从一家新店买的。
较上一户人家售卖的柴相比较,少了近半两。
有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今日中午走得急,都忘了这回事。
果不其然,她中午添得那捆柴根本不够烧,灶里的火灭了,锅炉里的水自然也就凉了。
被雨淋得湿哒哒的阮桃桃哀叹一声,只能穿着那身湿衣裳马不停蹄跑去隔壁邻居家借热水。
去的路上阮桃桃心里其实很没底。他们这儿着实有些偏远,除却离私塾近,可谓一无是处。
故而她家附近统共就两户人家。
另一户人家是位年事已高的老妪,她儿女在镇上做工,若非孙子也在这间私塾读书,她早就搬去镇上住了。
现如今她家孙儿已然考上秀才,一双儿女早早便筹备好了,要将她接去镇上享清福。
阮桃桃三日前便瞧见隔壁在搬东西,也不知到今日人还在不在。
直至她远远瞧见邻居家窗中透出的昏黄烛光,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只是阮桃桃想破头也没想到,给她开门的竟会是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夫子。
夫子纵是这身打扮,乍一看去,仍像个不慎跌落凡尘的谪仙,这般突然地闯入眼帘,连这场萧瑟的夜雨都染上了几分缥缈仙气。
怪不得他光凭这张脸,便能成为无数怀春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阮桃桃一时间也有些看痴了,凭心而论,她还是挺喜欢看这张脸,直至他银色的发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抚过她面颊。
她方才找回几分真实感,颇有几分感慨地道:“原来是夫子你将我家隔壁院子买了下来。”
也是,除了书院里的人,还有谁会愿意买这么偏的院子?
夫子眸中亦有几分惊愕,却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只淡声道:“原来隔壁那户是你家。”
语罢,他又拧眉看向阮桃桃身上明显被雨水所沾湿的春衫。
“淋湿了,怎不换身干衣裳?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阮桃桃实话实话:“嗐,回家发现没热水了,这不,急着找人借热水么?便忘了换。”
不待阮桃桃主动开口讨,便闻夫子道:“灶上正炒着菜,我现下走不开,热水在厨屋隔壁的水房,你要多少打多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