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欺骗自己。
“贺大佬。”舒怀瑾琢磨着他的情绪,踮起脚同他平视,“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赴约了。”
“或者,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他迟迟没有回应,像一尊石化在原地的雕塑。
舒怀瑾在心底倒数几秒,朝他扬起下巴,做势要往门外走去。
贺问洲浓眉折至最深,后退抵住门板,阻断了舒怀瑾的去路。
压在身前的影子如山般难以撼动,裹着高定西服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太体面了。
即便被她激到如此地步,仍旧维持着风雨不动的镇定从容,而不是歇斯底里地质问。
“让他去大厅。”贺问洲面色沉冷,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她疑惑抬眸,像是在问为什么,然而贺问洲并未给她提问的机会。从她的斜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
舒怀瑾抿抿唇,照做,“然后呢?”
贺问洲余光落在她们的聊天记录上。
上一条还是两人在讨论看画展的感受,她连发好几个表情包,殷勤劲比起追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那套熟悉的手段。
只不过今非昔比,早已用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按我说的发过去。”贺问洲眼眸微眯,压迫感强到几乎快将她溺弊。
舒怀瑾乖觉地敲字‘我在大厅等你’,见贺问洲神色缓和了些,她飞速删掉,熄了屏,笑容肆意明艳。
“贺问洲,你既不是我哥,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腕心蓦然传来一股强劲的战栗,舒怀瑾抬眸便撞入一双潭水般的黑眸。
简单到毫无水平的骗局,一眼便能识破,问洲竟坠陷其中。演出的妆容比日常浓了许多,以至于那双麋鹿似的杏眸被眼影和眼线勾勒出几分狡诈的妩媚感,再弯眸朝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时,明明白白写满了玩弄。
贺问洲的确被小他十一岁的少女玩弄了。
“行,退一万步讲。”他竭力保持冷静,声线却听起来冷冰冰的,“就算他未来是你男友,刚才我们在房间里的事,你要怎么解释?让他就这样误会下去,还是冠冕堂皇地让他跟着你叫我贺叔叔?”
舒怀瑾似是认真考虑了下他的建议,“贺叔叔要是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比你小八岁,叔叔这个称呼勉强凑合吧。”
他脸上阴霾更甚,“我可没这么个侄子。”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勉强维持的平衡,舒怀瑾眼疾手快地点了接听,贺问洲往前抢夺时,门外少年的声音同听筒里的一前一后慢半拍回响。
“怀瑾,我到衣帽间门口了,敲门里边没人回应。”
她挑衅地朝气得不行的贺问洲扬杨眉,“可能刚才换衣服没听见,门没锁,你往右转一下就能进来。”
“好。”江承影顿声。
事情转瞬被她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老式门锁向右转动,金属的咔哒声如同掷入冰湖的石子。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场面同情敌见面。
尤其是贺问洲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
舒怀瑾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局面被搅得更加混乱。门缝翕开的刹那,先前稳如泰山的男人蓦然扣住她的腰线,长臂抵在她的脊背上,将她往衣柜里推。
剧院的演出服裙摆大多华丽隆重,因此定做的衣柜大多有将近两米五高。然而里边堆着用塑料袋装的尚未拆封的过时服装,舒怀瑾视线没入黑暗,膝盖不慎跪倒在其上,揽在后腰的手掌托扶着她,单手帮她稳住了身形。
衣柜里容纳下两人后,空间所剩无几。
舒怀瑾踩着好几件杂物,双手本能地攀着贺问洲,视野反倒比他高出半截。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他,茂密的头顶看不见丝毫发缝,都说头发是判断一个人身体素质的最佳证据,按照贺问洲这头发的浓密程度,以及随便撩拨就能即刻响应的信号来看,身体素质相当强悍。
横在后腰的手掌寸寸收紧,灼烫的温度让舒怀瑾头脑隐隐发晕,蜷缩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房间的光影透过缝隙洒进来,江承影踏步走进来,没看见舒怀瑾,在原地停留了会。
全程不过数秒的时间而已,对于舒怀瑾而言,就像无限拉长的十几分钟一样。
眼前的场景是她从未构想的情况,大脑皮层刺激得要命。心跳声扑通,盖过了江承影逐渐朝衣柜靠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