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讲讲思路,谁知他反手就掏出了几张空白公文:“陛下快在上面签字盖章,我等会看着办。”
刘裕险些被气笑了,全朝廷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空白诏书倒不是不能签,反正谢小玉也绝非第一回这么干了,但最好还得问清楚。
他看着上面的丞相府印章,问了一句:“你已经与穆之讨论过了?”
谢晦:“是。”
讨论故事发生的背景,也能算讨论嘛。
“他同意了?”
“同意了”。
同意半月之后给钱,不就等于同意这半月之内他可以自作主张嘛。
刘裕下意识认为,这事刘穆之全然知情,并且完全赞成,于是略一沉吟,在最上面两张诏令上盖了帝王印玺,叮嘱他:“内容你自己填,字模仿得像朕一些……*”
“陛下!”
谢晦拽住他的手晃了晃,不满地抱怨说:“区区两张诏书根本不顶用,再来十几二十张嘛。”
他被刘裕一瞪,声音便微弱了下去,举起一只手试探道:“二十张不行的话,那就……十八张,十五张……最少十张,不能再少了。”
刘裕无语,伸手在他细腻如玉的额头上敲了敲:“一口气这么多张,你当在菜市场买饼子呢,就两张,爱要不要。”
谢晦不高兴地背过身去,戳着手指,半晌不理会他,发出了一些类似于“陛下好没道理”,“终究是错付了”,“我要回家,明天就散发抽簪,永绝一丘,跑到东山上隐居”之类的气话。
刘裕:“……”
这话谢晦的堂兄谢灵运说,他信。
但谢晦说,他就真不信。
谢晦太年轻、太骄傲、也太意气风发了,他这样的人,是万万不可能生出归隐之志的,就像绝世的珠玉不会甘于在山野之间含光蒙尘。
所以他们是天生的君臣。
能握住所向披靡帝国宰辅之剑的,向来只有千古帝王。
除了自己身边,谢晦还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哦”,刘裕决定逗他一下,指着殿门外,微笑着一字一句道:“那你去东山隐居吧,什么东西不许带,朕看你是不是一日之内就忍不了山上的孤寒寂寞回来。”
“才不会”,谢晦还在嘴硬,“我可以刷评论区聊天,根本不觉得无聊。”
他一扭头,眸中清光盈盈地望过来,有点倔强,也有点破碎,天风吹动眸底一片琉璃般的静水,秋霜簌簌,星痕依稀。
半晌,刘裕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拿起玉玺再度盖了数张诏书,递到他手中:“满意了吗?”
“嘻嘻,满意了!”
谢晦面色一变,立即神采飞扬了起来,先前的低落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拿起诏书便往外走,一边兴冲冲地说:“我就知道陛下最好啦,多谢陛下!”
刘裕:“……”
很好,他就知道是演的。
该感谢这次谢宣明百忙之中,至少还敷衍道谢了一下吗。
他转念一想,这事情既然是穆之批准过的,想来不会太离谱。
半个时辰后,谢晦从丞相府拿走了一叠新的公文,并且告诉他:“陛下让我便宜行事。”
刘穆之毫无疑虑,挥挥手:“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谢晦:计划通!
……
谢晦将辛弃疾叫来,询问他:“以前赵宋官员平日都做什么,在哪里花钱最多?”
辛弃疾想了想:“若说雅道,有琴棋书画诗酒花,若说俗道,有养鸟、斗蟋蟀、皮影百戏、杂剧小调、魔术表演、各类说书……”
谢晦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什么样的书法?”
辛弃疾闻弦知雅意:“以你曾外公王羲之的作品最受欢迎,前朝废帝赵构带起的这股风气,如今朝野民间,争相模仿王体,盖因他真迹极其稀少罕见,少数几件作品更是价比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