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巷。狭窄的巷子里,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
未铺石板的小道,一到连绵多雨的天气,就变得泥泞不堪。民居挨挨挤挤,时不时传来几声酒鬼的叫骂以及女人的哭喊。因为人丁不旺,平日里没有什么孩童嬉戏,因此布衣巷一直都死气沉沉的,贵人对这里更是避之不及。
相传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一块空地,后来他国使者来朝,为了彰显大宁国威,便将无家可归的流民,街边的乞丐都安置在这里。流民之间相互联亲,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布衣巷。一开始人丁兴旺,家家户户虽然破落,可有孩子的嬉戏,这里还算热闹,可后来就渐渐人丁凋敝,成了京师最晦气的所在,贵人对此更是避之不及。
江子妍一家是在半年前搬来的。江家曾经是江南的大户,是当地有名的木材商,一直为宫殿提供木材,可后来一位妃子的宫殿横梁塌下来,砸死了几名宫人。这事本是筑造之人的责任,和木材没有关系,如果朝中有做官之人说几句话,江家也许能避开此祸事,可江家没有。江家子此被抄家,万贯家财一夜尽散,留以傍身不足十文。
听闻无境书院招收女子入学,江母变卖簪子凑了银钱,又几经辗转找了人写了推荐信,想要将女儿送进书院,来日若能进翰林,为他弟弟铺路,江家就有望了,她还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
可如今,大女儿被取消书院入学的资格,小儿子不知所踪,江母整日以泪洗面。
江子妍拿着寻人启事站在破旧的木门前,哭声从木门的缝中传来,她推门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旁边住了一对夫妻,听见隔壁的哭声探出头来。
“你弟弟,还没找到吗?”那妇人问。
江子妍摇头。
那妇人叹了口气,“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们搬过来没多久不知道,布衣巷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失踪,一直人丁单薄。都说这个地方晦气,风水师傅都不愿意来。”
“那些失踪的孩子,没人去报官吗?”江子妍听闻此言问道。
隔壁那男人听闻嗤笑一声:“你当这里是权贵聚集的青鸾街?官府的人恨不得我们自生自灭,又怎么肯花力气帮我们找人?你这几日报官可有着落?”
江子妍摇了摇头,她找了官差,说已经记录在案,有消息会在府衙前张榜。可这几日她每日都去府衙前看,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推门而进,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走了过来,浑浊的双眼有点点泪花,她看着眼前几人:“你们可有看见小宝?”
“他昨日一早说去康平坊卖报,到现都没有回来。。。。。。”
*
“你看看我这段写得如何?”
“柔柯?”
赵柔柯从陆心棠的声音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
陆心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两日怎么了?怎么总是失神?”
赵柔柯自从上次撞见江子妍,她就一直想着这事。
“我前两日在街上撞见江子妍了。”
陆心棠一听,赶紧对着她上下打量:“她可有作什么妖伤着你?”
赵柔柯摇了摇头:“没有,我见着她时,她好像在找什么人,样子颇为狼狈。”
无境书院入学考时,她还没有发现,那日在街上,她却看到江子妍身穿带着补丁的粗布麻衣,想来是考试时将最好的衣衫穿在身上的。
李思朝闻言凑过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一年前王贵妃宫殿横梁倒塌压死宫人,江子妍她爹就是负责提供木材之人。本来不关江家的事,只因江家经商,无人在朝中撑腰,这出了事就让江家担上了。家被抄了,江子妍她和她母亲还有弟弟几人只能来京师投奔,可树倒猢狲散,从前是朋友亲戚,现如今落了难谁还敢沾边,因而,她们一直住在京师的布衣巷。那里的人贫苦不堪,近二十年都没有出过一个当官的。”
江子妍即便是进入书院,退一万步说,进了翰林,若无大才,加上身后无人打点,也是走不远的。她现在退了,对她而言也许是好事。
后半句李思朝没有说出口,赵柔柯和陆心棠却明白了。陆心棠在一旁沉默无言,赵柔柯则将她递过来的纸张一一拢好,她不打算在江子妍这事上再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