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地伸出手来,将那湿漉漉的破羊皮脱掉。然而就连脱下这屈辱“戏服”的力气他几乎都没有了。此刻,王献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心口那冰冷的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屈辱和恨,远超身体的痛苦。王献缓慢的闭上眼。试图驱逐掉脑海中不断闪烁的恐怖画面。高台下皇帝那冷漠的残酷笑容,朝臣们嘲弄的嘴脸,脚下那无数四分五裂的寒光闪闪的瓷片。以及三公主黎乐怡那刺耳的冷笑……【屈辱感比钢丝下的瓷片还锋利!】最后那一刻,其实他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明白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但那个他只多看了一眼的女子却站了出来。那女孩纤细的身影似乎蕴藏着无穷尽的磅礴力量。王献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妙妙的身影是今晚唯一的暖色吧?】对,他叫沈知晚。沈知晚!【话说冷宫这环境,好像比刑部大牢还阴间!】【崽崽累瘫了,心疼死了呜呜呜。】混乱的思绪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极度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王献,他只感觉浑身都剧痛。他就这么蜷缩在干稻草上,然后因为困倦而意识逐渐的模糊。最终,沉甸甸的睡着了,一整个似乎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梦里。不再是冰冷的宫墙和危险的钢丝。也没有那些嘲弄的笑声和刺激他的语言。梦里,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在那烈焰里,还有凄厉的惨叫。在梦里,王献看到了族人绝望的眼,看到无数血肉之躯被邺城的铁骑践踏的支离破碎躯体。紧跟着,是邺帝张居高临下的脸,这一切都在火光中抽搐着。邺帝在王献的梦里,嘴角含笑,发出让王献毛骨悚然的恐怖笑声!“云国残渣余孽!孤臣孽子!什么王子不王子,你只配做朕的玩物!爬!给朕爬过去!”“哈哈哈……”“不!”王献猛的从噩梦中惊醒。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此刻外头已出了明月。月光投射进这屋子,王献看着月,一时间心脏狂跳。他的冷汗早湿透了衣服。衣服就这么黏在了热乎乎的身上……王献大口喘着气,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梦中的恐怖画面依旧清晰得如刚刚发生过的一样。王献朝窗外看了看,见月依旧明澈,他用力的攥紧拳头。指甲嵌入了手心,那剧烈的尖锐刺痛,才让王献从噩梦中走了出来,确认自己还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屋子里苟延残喘。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王献似乎听到一丝极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并非老鼠,而是有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那步履声就这么停在了门外。王献浑身在这一瞬间倏然绷紧,如受惊的云豹一般。这一刹他站了起来,似乎有不速之客靠近。王献无声地摸出一把刀……此时此刻,门被轻轻从外头打开。明澈的月光,勾勒出一条修长挺拔的影子。居然是黎晏书。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王献只感觉奇怪。他眼里的戾气并未消失,反之,锐利的眸子里更添五分警惕。这位邺城的王,深夜独自前来这冷宫禁地做什么?王献手中的刀子攥的更紧,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黎晏书似乎并未在意他,只是站在这破败的冷宫门口,甚至并没有踏入的意思。月光映照下,黎晏书的神情复杂莫测。他的眸色并非寻常时的冷漠,也非今日宫宴上的克制与无奈。黎晏书的目光扫过王献,他缓缓从衣袖中将沈妙仪送来的珐琅彩的药膏放了下来。那小小精致的瓷瓶,轻轻被放在了屋子里冰冷的地上。“沈知晚给你的。”黎晏书的声音不辨悲喜。毕竟这是沈妙仪托给自己的事,他和妙仪之间的感情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这么做。“知晚告诉我,这药固本培元,可安神。”说完,黎晏书不再看王献。他来这里,本就是完成一项飞做不可的任务罢了,他转身便走。很快,那俊逸的身影已经融入了黑魆魆的夜色里。听到黎晏书的脚步声消失,王献紧绷的身体也并未完全放松。他低头,借助了今晚明灿的月光,死死地看向地上那个五颜六色的瓷瓶。眼神锋锐犀利。仿佛那不是药瓶,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毕竟这多年来,王献已上过无穷尽的当。此刻,他忽的想到了什么。沈知晚?!那个在宫宴上,冒险为他仗义执言的坊间女医!居然事“沈知晚”给的药。王献心头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怜悯还事别有用心?在这危机四伏的帝京,在这折辱他的深宫内苑里,怎么可能有纯粹的善意,并且他和沈妙仪真的只是一面之缘。王献挣扎着靠近门口,弯腰将那个瓷瓶握住了。瓶身冰凉好像今晚头顶的月一般,触感却十分细腻。这本是苗疆的药材,王献缓缓地拔开木塞,顿时淡淡的药草香味弥漫而来,那香味似乎让人安心。王献将瓷瓶内的药丸子丢在了手掌心中,那是几粒圆润的红丸。在看到红丸滴溜溜在手掌心转动且停止下来的一瞬,王献的眼神顿时变幻莫测。无数念头在脑中撞击。下毒?让他失去反抗能力?或事另一种新奇的手段?【晏书送药,放下就跑,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崽崽的警惕心拉满了!这药瓶像烫手山芋。】【妙妙出品必属精品!】【赌五毛钱,王献会吃!直觉!】然而,王献此刻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浮现出那双清澈的坚定的眼。那双美丽的瞳仁在众人的戏弄和算计中,是如此的突兀。鬼使神差地,王献居然缓缓的将瓷瓶里的药丸没有犹豫的仰头吞了下去。那红丸带着微苦的味道滑入食道。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腹内出现了温和的暖流,那暖意竟丝丝缕缕的化解开了固有的僵硬与冰冷。奇迹般的地抚平了他的心悸和恐惧的情绪。王献瘫痪一般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是骗我试药?我死了你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