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元年
法国方面的消息,承辉帝就很重视,只要有船过来,都会带回来一份当地最新的消息。
相关的消息没断过,路易十六夫妇的下场,以及后续欧洲各国的反扑失败,两代皇帝都仔细的看过传回来的报告。
尤其是军事观察团的报告,更是引起了国內的高度重视。从时间上看,考察团登陆欧洲大陆,跟隨普奥军队行动,要不是跑的快,差点都要被法军俘虏了。报告里考察团对普奥军队的综合能力各种吐槽,最严重的就是作战意志,欧洲国家动不动就投降的行为,令一干考察团成员极为不齿。
好在这些人出发前受过严格的纪律训练,严禁他们对別国的事情指手画脚,只需看和记录,不许发表任何意见。
无论如何,欧洲传回来的报告,给周帝国造成的衝击异常的激烈。共和之后的法军,爆发出来的勇气和战斗力令整个欧洲颤抖的事实无法忽视。
贾璉提到法国的事情,李元瞬间眼神都清澈了,极为诚恳的看著贾璉道:“先生,父皇遗嘱再三强调以仁治国,朕一定谨记。”
贾璉听了这话,轻轻地摇摇头:“仁固然很要紧,但不是全部。”
说著话,贾璉示意小本本和炭笔,李元立刻递上,贾璉在本上画了一个金字塔和一个椭圆形的立体图。
隨即指著金字塔道:“陛下请看,现在的朝廷就如此结构,顶层人最少,却占有国家资源和財富八成以上。这样的国家结构意味著贫富分化严重,先帝登基之初,就是如此情况。而一个健康的国家结构,应该是椭圆形,中间的人数占比越多,国家越稳定。所谓无恆產则无恆心,无產者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自然无所畏惧,但是生存堪忧,必然鋌而走险。治国的方向,就是朝著这个健康的结构去努力。”
李元呆呆的看著两个图形不说话,看是肯定看懂了,但怎么做无从入手。
“此图与国企有何干係?”李元还是很敏锐的找到了切入点。
贾璉听了露出欣慰的表情道:“陛下,財富是可以创造的,科技进步带来的机器化生產,生產效率比以往高百倍。问题是財富增量如何分配,如果还像此前土地私有的模式,註定会出现某个领域的一家独大,甚至威胁到皇权。然而工业化的生產模式,企业面临的外部竞爭极致的残酷,只有一种国企一种模式存在,失去內部竞爭的国企在外部的竞爭註定惨败。所以,为保证企业的竞爭力,必须允许私营企业参与到竞爭中来。但有一点必须提前预防,关係到国计民生的企业,不能落入民间商贾之手。否则,奉灾粮价暴涨的情况,必定在各行各业爆发。”
李元一边点头,一边记录,贾璉继续:“国企作为压舱石的作用,类似於常平仓!国企的利润,纳入国库后,由国家进行合理的分配,儘量的照顾底层的利益,缓解社会矛盾。殿下去过陕甘灾区,知道但凡有一口吃的,百姓都不至於造反。灾区的士绅们,是否知道这个道理呢?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善財难捨,心存幻想罢了。”
李元点点头:“不错,士绅可恶!”
贾璉笑了笑没有附和,继续:“国家通过税收以及国企的方式,將財富集中起来,用在底层庶民身上的过程中,发挥主要作用的就不是中央了,而是地方官员。漂没一说,陛下想必是知道的。对於陛下而言,士绅固然可恶需要提防,更需要防备的还是官员。一方面朝廷將税收上来,需要官员过手,一方面朝廷的钱出去,也要经过官员的手。”
李元点点头道:“此父皇所以行考成法之故也!”
“贪官是抓不完的,所以肃贪必须时时刻刻,绝不能停。贪官如同人身上坏事的腐肉,一旦发现必须割掉,否则很快就蔓延全身,无可救药。前明末年,圣旨不出京城,就是因为天下的官员全烂了,皇帝再想如何振奋都无济於事,国家只能眼睁睁的走向死亡。”
贾璉说这些,真不是嚇唬李元,就是要让他知道重要性。
承辉帝开启了变法,期间反贪抓的还算严格,在贾璉也就是一般的程度。
现在是古代,也不好要求太高。
“朕记住了!请问先生,朕初登大宝,该当如何?”李元又回到了现实状態,他现在最迫切的还是坐稳皇位,儘管看起来已经很稳了。但是想到法国的事情,想到那些混帐的皇亲国戚们,一直在惦记贾璉打造的国企,李元的紧迫感又来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急不得。先帝留下的底子不错,陛下暂时不需要有任何明显的动作,先稳住局面,適应情况后,熟悉人事。政策方面,对內鼓励民间工商的发展,以此来稀释士绅阶层对国家財政的影响力。对外,强化移民政策,缓解人地矛盾。军事方面,盯紧东西北三个方向,以免生乱。其中以西、北两个方向为重点。”
提到西、北两个方向,李元顿时精神一震道:“先生所言极是,朕观户部奏报,西寧王与漠北王,至今没有给户部上缴一文钱的税。朕问过內阁的李相,他的意思今后必须做出改变,否则恐生藩镇之祸。”
贾璉一听就知道李元的心思,南洋的顺利治理,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然不能就此否定李元的心思,否则一定会让他生出不满的情绪,哪怕现在不说,也会一点点的积累下来。
“李相说的有一定道理,然事分缓急,地分远近。昔日西寧藩国之初,西寧王放弃西北,翻越葱岭抵达安西都护府故地,虽然得到了朝廷的一定程度的支持,但地方是他打下来的,自请封国,戍守西北。安西故地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想要完全控制不现实,派几个官员常驻,只要西寧国不叛出朝廷便由他去。一旦遭遇沙俄威胁,朝廷还要加大支援力度,甚至要派兵增援。总而言之,有西寧国在,西北无虞。”
贾璉非常耐心的给李元分析,甚至都没提税的事情,不是不重要,而是你收不上来。李清这老傢伙,为了做首辅,脸都不要了。
李元听了顿时瞭然,自己想多了。接下来的漠北就別说了,那地方更穷。
“陛下,未来三百年,朝廷对外注意力还是在海上。海运的成本低,虽然风险大,只要能造出更大更安全的船,些许风险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对海的开发,可以让民间放手去做,能从海外把財富带回来,在国內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更別提民间拿下了海外之地,为国內的產品扩大了市场。”
一番苦口婆心,也不提李清的错处,就是描绘前景。在南洋待过几年的李元,自然知道海上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
面对李元的请教,贾璉都只给一个大框架,这点很对李元的胃口,没有被贾璉指手画脚的感觉。
君臣两人谈的很不错,心情不错的李元一时没管住嘴,脱口问:“先生,朕欲封李亨,先生以为如何?”
贾璉突然表情凝滯,李元也知道自己说快了,显得有点尷尬。
好在贾璉反应快,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態,下意识的摇摇头,只是没说话。
“先生的意思,不妥?还是说朕太著急了?”李元赶紧找补。
贾璉继续摇头:“非也,此事乃陛下家事,非臣子所能置喙也。陛下切记,虽说天家无私事,那也要分什么事。”
李元懂了,如何处置李亨的事情,就属於外臣不能插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