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部的名义,贾璉上奏要修一条铁路,將石景山钢铁厂与京城、天津连起来。
这个事情,上层倒是很顺利,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去触霉头,没去拦著贾璉修路。
但也仅仅是上层,修路不是动动嘴的事情,后续一开始征地就遇见了难题。
无数的麻烦纷至沓来,有的说祖坟事关风水,不可轻迁,有的说,火车如怪兽,恐惊扰祖坟,也不肯迁,还有的狮子大开口,价格翻十倍。
总而言之,什么麻烦都有。贾璉不慌不忙,只是冷眼旁观,让人去把各种问题匯总起来,等著他来想法子。
这一日,天气闷热,贾璉在衙门里坐著都浑身是汗,更別提那些在外面奔走的下属们贾璉还特意安排了人,准备足够的避暑汤药。
对著地图的贾璉,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內心却难以平静。自从那一日后,他再没见过承辉帝。
原因嘛,皇帝去西山皇庄避暑了,带走了內阁。
副官范平匆匆而入,进门后一点不客气,让人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大口喝下去,吐了一口浊气后,这才走到贾璉身后。
此刻的贾璉,背著手,仰面看巨大的地图。未来贾璉要修很多铁路,还是以国家的名义去修。
眼下这点麻烦,不过是练手罢了。
说起来天下人都嘲笑印度,天下人又何尝不正在印度化呢?
“基本查清楚了,聚眾阻挠办事征地人员者,皆地方豪绅也。卑职估计,下一步他们要狮子大开口了。不,已经在狮子大开口了。有的人要置换土地,还要上好的水浇地。还有人私下宴请了办事人员,表示只要愿意高价征地,自然有心意奉上。还有人真的是篤信风水,钱让人帮忙说话,绕开他家的地。”
贾璉嗯了一声没说话,对付这些人,难,也不难。就看你有没有魄力,能不能一出手就打在要害上。
指了指桌上的一份奏摺:“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
范平不客气的拿起就看,没一会就看完了:“大人,是不是太狠了点?”
“不狠不行啊,一手软,一手硬,才能说服这些人。能讲道理的就讲道理,不能讲道理的,就只好讲物理。”
“卑职无话可说!”范平是真服气了,他心里认为,这份奏摺应该不会通过的。
贾璉的奏摺进宫,自然是一路绿灯,出现在皇帝的桌上。
正在与內阁诸公一起凉亭议事的皇帝,接到奏摺先看之后,递给张庭恩:“贾不器的怨气不小啊,卿先看看吧。”
张庭恩看完奏摺后,没有说话,转手递给林如海,李清看完后,忍不住道:“这不是胡闹呢?不配合朝廷征地,视作谋逆,岂有此理。”
岳齐倒是不声,潘季驯摇头苦笑道:“此事,令微臣想起当初修河之事。正值雨季,微臣奉命修河。当地县令竟代表士绅来见微臣,提出指修一面,另一面可以先缓一缓。给出的理由,微臣当时竟无话可说。”
“呵呵,知县都说了啥理由?”林如海好奇的问。
潘季驯道:“士绅的田多在一侧,地势低,皆为良田,另一侧以小民的土地为主,且地势略高,日常难以引水。知县为了来年的税赋,请求先救士绅的良田,再救百姓的薄田。微臣问他,士绅不纳粮,为何要救士绅的良田呢?那知县尷尬不语,微臣倒是想明白了。”
承辉帝听到此处,忍不住问:“想明白什么?”
潘季驯道:“跟著微臣修河徵发的民夫,在河堤上苦苦支撑,最怕的就是河堤溃口,
淹没在家的土地,年底无粮纳税,更无粮可吃。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土地贱卖,换一点续命的口粮。没了土地,只能给地主们做佃户。別的不说,地主的租子是一粒都不能少的,少一粒都要卖儿卖女,还上地主的租子。这些百姓啊,还不能有个病啊灾的,但凡遇上了,家破人亡就是眼前的事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承辉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继续!”
潘季驯道:“当时微臣没有给保证,只是竭力的领著民夫,四处戒备,全力抗洪,总算是没有出现决堤的事情。不过,微臣当时下了决心,如果真的防不住了,那就先救庶民的地。地主士绅的地,淹就淹吧。”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所有人都跟著笑了一阵,隨即,气氛又变得的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