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小半个时辰,庆愈回转,回话儿道:“回大爷,梅家左边乃是大理寺少丞单大人家,右边儿是工部许主事家。”顿了顿,不待陈斯远发话,庆愈便道:“小的扫听过了,单家有女年方二八,如今还不曾定下亲事。”
那便是单家姑娘了。
陈斯远问道:“可知那单家小姐是什么性情?”
庆愈讪笑道:“这……这等事儿小的又如何打听得出来?”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莫说是庆愈,只怕自个儿也不好随便打听。万一要是被单家会错了意……说不得还会招惹麻烦呢。
当下也不急着回清堂茅舍,径直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往那薛家老宅而去。
小半个时辰到得薛家老宅,自有小厮庆愈上前叩门。
陈斯远下得车来,方才行至门前,便有薛蟠大笑着狂奔而至。不待陈斯远反应,这厮便扯了陈斯远的手一通乱摇,说道:“远兄弟来得巧,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说罢扯了陈斯远往里便走。
陈斯远再是习练桩功,又怎比得上薛蟠一身蛮力?当下被扯得踉跄几步,赶忙道:“文龙兄且慢,这吃酒的事儿不急,我此番登门另有要事要与姨太太说。”
薛蟠却不管旁的,头也不回道:“先吃酒,吃罢了再说也不迟。”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文龙兄那兄弟不是来了吗?怎地……”
话没说完便被薛蟠打断,道:“快别提他,两杯下肚立时钻了桌子底下,真真儿是败兴!”
陈斯远琢磨过味儿来了,薛蟠只怕是被薛姨妈关得快要疯了。
想想也是,二十来岁的人,每日家被关在家里造小人,偏生还一直造不出来。薛蟠又是散漫惯了的,哪里耐得住性子一直宅在家里?
能憋闷到今日,也是薛蟠这人孝顺了。若是换做陈斯远,只怕早就翻墙跑出去自在了。
再说那薛蝌,大抵也不想与薛蟠厮混,这才干脆装作醉酒?
思量间已被薛蟠扯进仪门里,因陈斯远与薛家大房乃是通家之好,得了信儿的曹氏便领了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薛姨妈长了一辈,自然不好迎出来。
那薛蟠见了曹氏,立时好似耗子见了猫。
曹氏蹙眉道:“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放开远兄弟!”
薛蟠讪讪松了手,陈斯远这才得空与曹氏见礼。
待厮见过,薛蟠又张罗着摆酒,曹氏横了其一眼,说道:“母亲这会子尚在堂中,远兄弟来了自是要好生款待,可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薛蟠闷头咕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着还有什么意趣?莫不如死了……”
曹氏权当没听见,只引着陈斯远进得正房里。
薛姨妈早已起身相迎,彼此见过礼,待分宾主落座,这才笑着说道:“远哥儿怎么得空来了?”
陈斯远道:“我方才往梅翰林家中走了一趟,倒是有一桩事不知如何与姨太太说。”顿了顿,又道:“此事隐秘,不好流传出去。”
曹氏立时会意,起身道:“如此,那我便先去后头了。”说着行至薛蟠跟前儿,盯着其不说话儿。
薛蟠先是愕然,又指了指自个儿鼻子,扭头看向薛姨妈道:“我也听不得?”
见薛姨妈不言语,顿时牢骚满腹,道:“神神叨叨的,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起身随着曹氏走到门口儿,扭头儿又道:“那个……过会子远兄弟别走,咱们兄弟多日不见,定要一醉方休啊。”
说话间已然绕过屏风出了门儿。
待内中只余二人,陈斯远正待言说,谁知薛姨妈会错了意,竟丢了个媚眼过来,嗔道:“不是前日才聚过,怎地又来寻我?”
陈斯远面上一怔,赶忙说道:“我真去了梅翰林家!”
薛姨妈这才正色道:“梅翰林如何说?”
“一言难尽啊。”陈斯远便将今日经历说了一遭,直接听得薛姨妈先喜后忧。
待听罢了,薛姨妈禁不住骂街道:“好个老匹夫,琴丫头都不愿意,偏他守着劳什子‘一诺千金’,真真儿不当人子!”
顿了顿,又蹙眉看向陈斯远道:“这可如何是好?琴丫头再不愿意,她也做不得主。若是梅翰林应承了,这婚事只怕就成了。那来日……”
来日薛蝌得了梅翰林帮衬,这皇商差事岂不是要落在薛家二房了?
陈斯远呷了口香茗道:“此事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