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待说起旁的来,便有雪雁匆匆入内道:“姑娘,前头来了人,老太太叫姑娘也去热闹热闹呢。”
黛玉纳罕道:“莫不是云丫头来了?”
雪雁笑着道:“不是,说来的是宝姐姐的堂兄、堂妹。”
黛玉讶然笑道:“唷,那我倒要去瞧瞧。是了,宝姐姐可去迎了?”
雪雁摇头不知。
黛玉又看向陈斯远,陈斯远这会子却犯了心思。他与薛姨妈情谊甚笃,薛姨妈自是将家中一些糟烂事儿一并说了出来。
想当日薛家大房北迁京师时,薛家二房叔叔可还健在呢,那皇商的差事一直是薛家二叔打理着。其后薛家二叔过世,薛家各处营生一落千丈,宝钗母女听信了陈斯远的话,干脆将各处亏本的营生发卖了。
那营生里,可是有二房的股子的。此番薛蝌、薛宝琴可谓来者不善,一则为了那皇商差事;二则,自是为了拿回二房的银钱。
啧,这下薛姨妈有的头疼了。
陈斯远素来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又怎会帮着外人坑宝姐姐?当下便起身笑道:“妹妹既要去瞧热闹,那我便先回了。”
黛玉没想旁的,便嘱咐道:“你也不好一直闷在房里读书,总要多活动活动,免得坏了身子骨。”
陈斯远应下,略略与黛玉对视,许是觉着方才的话儿有些羞人,又见雪雁掩口而笑,黛玉便红了脸儿别过头去。
陈斯远再不停留,一径回了清堂茅舍。
却说黛玉换过衣裳,又听闻宝姐姐先行往前头去了,便紧忙领了丫鬟往荣庆堂而去。
入得内中,黛玉便见一男一女正上前与贾母叙着话儿。
抬眼又见宝钗面沉如水,无悲无喜。黛玉心下不解,便悄然上前扯了扯宝姐姐,宝姐姐回头瞧了其一眼,又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那薛蝌拱手说道:“晚辈此番入京,乃是为了舍妹婚事。家父生前曾与梅翰林家定下亲事,如今晚辈之母身子不大好,生怕耽搁了妹妹婚事,这才催着晚辈往京师来。”
这番话听得黛玉好生纳罕,抬眼往老太太身边儿瞧去,便见那姑娘不过十一、二年岁,生得杏眼琼鼻、肌肤胜雪,身形袅娜婉丽。瞧着与宝姐姐有几分挂相,又少了三分庄重,多了七分灵动。
薛家二房又非小门小户,哪里用得着这般小便急着出阁?
这话连黛玉都不大信,偏生贾母却信了,只扯了宝琴的手儿连道‘可怜’。
贾母便道:“既来了我家,我看你们兄妹便一并住下。”
薛蝌紧忙拱手谢过,道:“多谢老太太好意,只是晚辈须得四下奔走,住在府中只怕多有不便,还是回老宅住为好。”
贾母便笑道:“你待如何我管不着,只是我稀罕宝琴,她须得留在府中。”
这话一出,宝钗便是再不情愿也得开口了,便笑着道:“正好我那蘅芜苑偏僻,正嫌寻诸姊妹说话儿不便呢,二妹不若去我那蘅芜苑暂住?”
薛宝琴笑着道:“我都行的。”
谁知贾母却道:“蘅芜苑才多大地方?你们姊妹两个虽亲近,却不好挤在一处。”顿了顿,又道:“我看姨太太只隔三差五回来住一宿,还是住老宅的时日多,不若便让宝琴住东北上小院儿吧,如此四下往来也方便。”看了眼薛蝌,道:“你们兄妹想见面也便捷。”
宝姐姐顿时堵心,老太太这话儿,就差明着要撵自个儿妈妈了!
那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宝琴便笑道:“那就都听老太太的。”
“好好好,你们风尘仆仆的,我不好多留,夜里自有接风席面儿,你们两个快下去安置吧。”
薛蝌、宝琴一并应下,贾母四下看看,禁不住纳罕道:“怎么凤凤哥儿还没来?”
说话间便有平儿匆匆入内,敛衽一福道:“回老太太,我们奶奶染了风寒,如今出不得屋儿,打发我来听老太太使唤。”
贾母呼得变了脸色,紧忙追问几句,待听闻只是寻常风寒,这才命平儿去安置宝琴。
堂中三春、黛玉、宝钗等也不多留,别过贾母便先行各自回返。三春等叽叽呱呱自是无妨,只道那琴妹妹瞧着果然也是个好品格的。偏宝姐姐闷着头一言不发。
及至潇湘馆前,别过三春,宝姐姐越想越不对,便与黛玉道:“这要债的上门儿了,我去寻他讨个主意去。”
黛玉纳罕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宝姐姐将债还了不就是了?”
宝钗哭笑不得摇头道:“若是那么简单倒是好了。这内中实在杂乱,千头万绪的不知从何说起,过后我再来寻你说道。”
黛玉应下,便目送宝姐姐快步往清堂茅舍而去。
一旁雪雁便道:“宝姑娘瞧着好像不大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