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不知如何劝说,说过几句便出去了。雪雁、紫鹃两个入内,情知王嬷嬷那些话背着她们两个,便不想让二人得知,于是二人也不过问。
黛玉一直怔怔出神,自是动了思乡之情。继而又想起爹妈来,不觉便红了眼圈儿。若是爹妈健在,她又何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儿?
临近晚点时分,宝姐姐领了莺儿来寻,雪雁顿时如释重负,引了宝姐姐往内中行去,说道:“宝姑娘可算来了,我们姑娘不知怎么又红了眼圈儿,怎么劝都不好,还得劳烦宝姑娘劝说一二。”
宝姐姐心思转动,停步问道:“远大哥下晌可来了?”
雪雁回道:“倒是来了一回,那会子姑娘在荣庆堂,倒不曾撞见。”
宝姐姐顿时心里有数,进得内中眼看黛玉果然红了眼圈儿,便上前打趣道:“唷,这还没到出阁的日子呢,容儿怎么就红了眼圈儿?”
黛玉回过神顿时恼了:“你再胡吣,我定要给你个好儿。”
宝姐姐掩口笑着凑坐一旁,待几个丫鬟退下,这才道:“这等事儿有何伤心的?他有句话说的不错,这世间能伤自个儿心的多是要紧之人,那起子无关的就算做下天大的恶事,也不过引得人忌恨罢了。”
黛玉也不去问宝姐姐如何知晓的,权当宝姐姐与陈斯远先前便计较过。当下瘪了嘴道:“那是你姨妈,怎么你浑不在意?”
宝姐姐冷笑道:“姨妈又如何?她打的什么算盘,当我不知?”
黛玉聪敏,闷头细细思忖了半晌。是了,先前只当舅母与母亲有仇怨,这才恨屋及乌。如今仔细思忖,论品貌,她与宝姐姐各有千秋;论家世,只怕自个儿还要高上一头;论家产……修了大观园之后,自个儿便不如宝姐姐了。
也就是说,舅母一直撮合金玉良缘,奔着的也是薛家家产?
黛玉极擅移情,推己及人,眼看宝姐姐面上略带了一丝讥讽,顿时同病相怜起来。一边厢反握了宝姐姐的手儿,一边厢靠在宝姐姐肩头,低声说道:“方才嬷嬷说,说……等他过了春闱,不拘如何,我总要搬了出去。”
宝钗不比黛玉孑然一身,便道:“只盼着他一举高中。”
黛玉抬眼瞧瞧宝钗,笑道:“天下间的好事儿哪儿能全都让他占了去?”
宝姐姐也笑了,道:“那就将你我的福分分润给他一些好了。”
黛玉点了点头,叹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宝姐姐道:“且忍一忍,忍一忍总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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栊翠庵。
“咳咳……”瞧着面前的食盒,妙玉蹙眉不已。那吃食糟烂,她又素来喜洁,当下哪里吃用得下去?
小丫鬟清梵道:“柳嫂子说食盒一早预备了,结果宝二爷的点子哈巴狗钻了进来,一不留神便让它打翻了。姑娘……将就着吃用些吧。”
妙玉腹内饥馑,冷笑一声,说道:“你那吃食呢?”
“我的?”清梵摇头道:“不过两个馒头,两样素菜,姑娘怕是吃不下。”
妙玉道:“你只把馒头拿来就是了,这吃食留给你了。”
清梵心下欢喜,那食盒里的菜色虽糟烂了,却是好滋味的,可比她那清汤寡水的吃食强了百套。
一口应下,转头寻了两个馒头来,又倒了茶水,便眼看着妙玉一口馒头一口茶水,不一刻将两个馒头一并吃了下去。
清梵扭头自个儿吃起食盒来,起初并无异样,谁知方才吃用罢,便觉腹内翻涌。忍不住与妙玉道了恼,紧忙去了茅厕。
因那大蒜素之功,妙玉今儿个果然好转了许多,虽依旧咳嗽,却不大发热了。这会子她起身下地,到得食盒左近,抄起筷子来仔细扒拉。半晌,便从菜肴里寻见一片不曾挑拣干净的茯苓来。
她会扶乩,又略通医术,自是知风寒之时忌吃茯苓、五倍子等物,此二人易引得染了风寒之人脱水。
妙玉倒吸了口凉气,顿时心下再无侥幸!
丢下筷子回转床榻上,妙玉越想越怕,禁不住竟哆嗦起来。她性子孤高,却是个主意少的,心下认定王夫人要害了自个儿,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脱身之法来。
待清梵解了手回转,见妙玉哆哆嗦嗦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赶忙问道:“姑娘可是又发热了?亏得还有些大蒜膏,姑娘赶快再吃用一些!”
妙玉略略回神,听闻清梵提及大蒜素,立时便想到了陈斯远。妙玉虽与其相看两厌,却也知阖府再没人比陈斯远更有主意。心下暗忖,若是寻了陈斯远出个主意,说不得便有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