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鱼薯条的香气适时飘来,花理立刻化悲愤为食欲,抓起叉子埋头苦干,决定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也避免再跟旁边那个祸害进行任何可能导致血压升高的对话。
太宰治在她那句话后停顿片刻,低低笑了起来,肩膀微颤。他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懒洋洋地重新支起下巴,侧着身,专注地看着她以一种带着点悲壮气势咀嚼薯条的样子。
那目光像带着实质性的热度,让花理觉得头皮发麻,连嘴里的食物都变得有点难以下咽。
酒保将一杯新倒的纯净水轻轻放到太宰治面前,大概也觉得这位干部今晚的疯劲需要点清水调和。太宰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水杯杯壁,指甲偶尔擦过发出嚓声。
在太宰治那存在感过强的安静注视中,织田作安静地喝着自己的酒,目光偶尔扫过这对氛围微妙的上司和下属,平静得仿佛在欣赏一部默片。花理不言,只是闭上眼,一味地干饭。
直到花理解决了大半盘食物,胃里有了些暖意,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太宰治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酒后特有的、略显飘忽的质感。
“……花理。”他大概是有些醉了,眼里迷蒙着一层雾气,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掏出几张万元大钞压在酒杯下,声音不高,站直了居高临下看她。
“送我回去吧。”
花理:“……”
她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延长下班时间了,但是太宰治抗议的“诶?秘书不就是做这个的吗!”还是不得已站起来送他,太宰治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温热带着淡淡消毒水和酒气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他脸颊的温度隔着衣料清晰地传来,微卷的黑发蹭着她的脖颈,有点痒。
她叹了一口气,在织田作之助和调酒师“慢走”“一路顺风”的道别语中点点头,艰难地带着大型玩偶太宰治推开门走出去。
离开了Lupin酒吧,两人走进横滨夜晚微凉的街道。晚风一吹,靠在花理肩膀上的太宰治似乎清醒了微乎其微的一毫秒。他迷蒙地睁开眼,看到花理近在咫尺的侧脸。
“呐…花理……”他声音黏糊糊的,带着热气喷在花理耳畔,“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呢……”
他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其实明明很好奇我会不会喝下去吧?……算啦、反正……”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彻底将重量压在了花理身上,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花理被他最后那句模糊不清的话搅得心神不宁,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升腾起来。她拿出手机叫车,想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回原位。太宰治似乎被她的动作弄得不太舒服,皱着眉,又往她颈窝里蹭了蹭。
花理死鱼眼:“太宰大人,这是要加钱的。下班三倍津贴和……不想你这一面暴露的封口费、您会打给我的吧?”
不知道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他像寻找温暖窝的小动物,还带着醉意的鼻音发出不满的哼哼:“别动。头好痛……”
那语气委屈又孩子气。
“花理,还真是喜欢钱呢。明明对你来说其实没意义吧?”
这句话轻轻的,总觉得有些调侃的意味,花理抬眸看了他一眼。
出租车很快到了,司机看着花理艰难地架着一个明显醉得不省人事的太宰治时,眼中立刻流露出“现在的年轻人啊……”的了然和些许同情。
“去……港口旧施工区。”花理报出太宰治的地址,这下司机怀疑的眼神对准了她,他的视线再次在两人身上游弋,语气带着警惕。
“小姑娘,你这个时间去那里干什么?”
像是思考了一下结局,他停顿后又补充道。
“小年轻感情不好可以分手、没必要……”半夜给人送去当海鲜啊。
在他的未尽之言中,花理无言握拳,而太宰治像是没忍住一样笑出了声,花理马上瞪过去。
“……你醒着吧!”
她好说歹说才说动了司机载他们过去,车门关上,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花理和半个身子都歪在她腿上的太宰治,以及前排透过后视镜不时投来一丝好奇目光的司机大叔。
太宰治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睡得很沉,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下来的样子有种脆弱的无害感。只是他实在不轻,压得花理的腿都有些发麻。
但是花理现在坚定地相信、这个人根本没醉!她来回端详太宰治的脸,试图找出一些端倪。太宰治的手臂因为蜷缩的姿势而搭在花理的膝盖附近。借由车窗透进来的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花理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那小臂上,拆下绷带后,有着陈年旧疤的痕迹。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