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见薛寒?”狱丞听了秋三老爷的请求,有些不耐烦。“多出一套床褥,给他送去用。”狱丞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老父亲还睡破烂上呢,多出来的床褥你给别人送去。不是,这永清伯府的人都怎么回事儿?“行个方便。”秋三老爷塞过去一角银子。狱丞看看手中银子,表情更古怪了。连贿赂他的银子都比去见永清伯时的大。想想那一点点碎银,狱丞甚至同情起永清伯了:明白了,合着对这位秋三老爷来说,老父亲能见就见,见不着拉倒,可真够孝的。收下银钱,狱丞让狱吏把秋三老爷领到了薛寒那里。“不要待太久。”薛寒见到秋三老爷,颇为意外。“伯父。”秋三老爷把床褥往他怀中一塞:“多谢你照顾蘅儿了。”“伯父客气,应该的。”薛寒抱着床褥客套道。秋三老爷不乐意听这话:“我照顾蘅儿才是应该的,别人理应道谢。”薛寒:“……”“还有点心,蘅儿让分你的。”秋三老爷不情不愿把一包点心递过去。这小子是家里没人管吗,还要分蘅儿的东西。一点东西不算什么,但看出这小子在蘅儿心中的分量好像比他这个老父亲还重,就让他没法高兴了。“多谢伯父。”薛寒伸手去接,发现秋三老爷拿着不松手,默默加大力气。秋三老爷手中一空,板着脸走了。薛寒打开油纸包,与猜测一样,里面是红豆糕。薛寒默默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点心软糯香甜,是熟悉的味道,要是胡四一定会连吃好几块。想到胡四,薛寒心中一痛。秋三老爷不是第一个来看薛寒的,晌午的时候薛全就来过了。但不管怎样,人活着就好。薛寒慢慢吃着红豆糕,如是想。秋三老爷一回到永清伯府,就去了千松堂。千松堂里三房都有人在,等着听秋蘅情况。“蘅儿瘦了,精神挺好的。去看她的人挺多,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上……”老夫人松口气,叮嘱秋三老爷:“明日你再给六丫头送些吃的,牢饭定然难以下咽。”秋三老爷连连点头。“祖母,明日让我去给六妹送饭吧。”秋芙开口。秋莹忙道:“我和四姐一起去。”老夫人瞥两姐妹一眼,拒绝:“不要添乱,等蘅儿回家,你们好好招呼就是。”秋莹忍不住问:“祖母,六妹妹真的会没事吗?”老夫人语气笃定:“会的。”离开千松堂回闺房的路上,秋莹抓着披风系带,心中难安:“四姐,你说祖母为何那么自信?据说蹲大理寺狱的都是重犯、要犯。”秋芙白她一眼:“你问祖母的那个问题,在六妹没回来的时候问了有十几遍了。”“那是重兵包围之下跌落悬崖啊!”如果不是怕祖母烦,她可以问一百遍。秋芙望向灯火通明的冷香居,张口呼出白气:“那样的情况下六妹都活着回来了,现在只是蹲大牢,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六妹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使她摆脱方家那个泥潭,重获新生的人,六妹的本事大着呢。“四姐。”秋莹突然放低了声音。“怎么?”秋莹不由揪紧披风带子:“你说,要是六妹妹一直在京城,三姐是不是就不会——”没等听完,秋芙就冷下脸:“不要提她,是她自己乐意的!”秋莹轻轻叹了口气,放眼望去,寒冬夜色下的庭院处处萧索。“希望六妹妹快些回家吧,家里越来越冷清了。”京城却因秋蘅与薛寒的回来热闹起来。朝中对二人的安排还在争议,茶楼酒肆已有了新传言。“听说了吗,杀死西姜王的两位忠义之士一回京就被下了大狱,朝廷要把他们二位押去给西姜赔罪?”“还有这种事?”“千真万确。一夜间大街小巷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写有两位义士英雄事迹的麻纸,还有朝廷的打算。”“走,去看看。”街头巷尾,处处可见围在墙壁前的人,对着张贴的麻纸指指点点。“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姓袁的狗贼,就有人把他的恶行写在麻纸上,到处可见,至今也不知是谁贴的。”“哎呀,后来袁贼的恶行果然大白天下了。这么说,麻纸写的肯定是真的。”“这等英雄,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不但不嘉奖,反倒要送去西姜赔罪,我们大夏都是软骨头吗?”“呸,软骨头可不是我们,是袁贼那样的狗官啊!”“这位小相公,你们当了官老爷,就没有脊梁骨了吗?”围观人群中一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指着一位少年问。那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头戴儒巾,身穿白色襕衫,一副太学生的打扮。少年被这么指着鼻子问,一道道鄙夷目光犹如刮骨刀,刮着他的廉耻心。涨红了脸的少年狼狈逃离包围,等与同窗们相聚,脸上红晕犹未消褪。羞愧愤怒令还年轻的他目光灼灼,胸膛似有火烧。“不能什么都不做。”少年一字字,从充满愧怒的胸膛中挤出声音。“我等读圣贤书,学圣人道理,不只是为了升官发财,光耀门楣。诸位同窗,这几日百姓们如何议论,你们都听到了吧?”少年们皆面露惭愧。以往穿着这身太学生的衣裳走在街头,那些目光都是羡慕尊重,现在却是鄙夷质问。他们还只是学生,并非官员。但百姓不会分那么清,以前把他们当官宦敬,现在把他们当狗官骂。“怀清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少年把手收紧,掷地有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去宫门前请命,请今上放了薛寒和秋蘅,绝不能送他们去给西姜赔罪!”很快附和声一片:“好,我们去请命!”一群人从太学而出,前往皇城上书请命。途中陆续有太学生加入,经过国子监时又加入了许多国子生,浩浩荡荡队伍越来越大。:()惊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