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我真给你下毒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地上的「暖」字落下最后一笔,阿珊哥哥的手却没有放开。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密布的伤痕,柔软怜惜。
「阿暖,朝堂乱局,不是你一个小小宫女可以抵抗的。」
「下与不下,我都不会死。我倒宁愿你下了那药。」
想想。
生乱至今。
除了那个主动投靠谢家,害了柳妃娘娘,又想加害于他的嬷嬷,他再没杀过其他人。
从前受他恩惠照拂的人多如牛毛,在他落难之时,又皆如鸟兽散,他从不在意。
殷太医与他对坐夜饮,曾叹道:「殿下至仁至善,是百姓之福。」
阿珊哥哥却似乎并不喜欢他身上的「仁善」二字,苦笑着摇头:
「父皇曾告诫我,所谓仁善,于帝王无益。」
「我这样的性子,只怕此生都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阿珊哥哥不打算当皇帝了。
他说,镇守北境的睿王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既骁勇善战,亦足智多谋,是为君之材。
在他的计划里,清君侧之日,便是他请旨自废,更立新储君之时。
我问他,不做太子不当皇帝,以后要去干嘛?
他看着我写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珊」字,想了想说:
「或许……会去我娘亲出生的那个小渔村,看看海。」
「哦……有海的地方……那离我们草头村应该挺远的。」
见我垂头蔫巴的样子,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再去草头村,看看山。」
我像根春风吹过的野草,登时支棱起来,连忙跟他拉勾。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第30章
离别,比预想的来得早、来得急。
深夜,江措匆匆来了一趟。
他走后,我的卧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明日卯时三刻,你换上这身衣裳随江措安排的人出宫,到了宫外自会有人接应……」
「出了京城走水路,黑色乌篷船,船上挂着三只铃铛,千万别认错了……」
阿珊哥哥身着单薄青衫,秉烛站在门外,事无巨细地与我交代离宫之事。
昏黄的烛火在他脸上投去微弱的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让人看不真切,像一场梦。
我犹在梦中暗自欢喜,却不想梦醒时分已经到来。
「阿暖,听明白了吗?」阿珊哥哥蹙眉问我。
我听明白了。
卯时三刻,出宫门,找乌篷船,有三个铃铛的,可……
「我能不能……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我走了你怎么办?」
脱口而出的话,让夜下相对的两个人都怔愣住。
无风无雨,无星无月,幽幽的夜,四周静得可怕。
阿珊哥哥无声无息地站着,垂眸看向我,看了许久,低声问: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