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裴玄上车后,先是对着姜绾点了点头,并未称谓。姜绾今日轻车简从,马车外并没有将军府的标识,再加上她妆容淡雅,身旁的宋钰也衣冠素净,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对样貌极好的姐弟,看不出是何身份。珍宝阁老板姓顾,是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宝蓝褂子,脸上带着笑意,小步跟着裴玄上了马车。看见姜绾的一瞬间,眼神明显顿了顿。异样的神色被裴玄捕捉到,他从紫砂茶壶中斟了碗茶,不动声色地问:“这么巧,遇到顾老板的熟人了?”顾老板低头道:“不敢说熟人,只是这位夫人…看着有些眼熟。”裴玄问:“在哪里见过?”顾老板又仔细看了姜绾一眼,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姜绾倒了杯茶,撩开衣袖,亲自起身,递给了顾老板,又看向裴玄:“殿下,不知这位先生是何人?”裴玄似笑非笑:“你不认得他么?”姜绾摇头:“好似未曾见过。”顾老板喝了杯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在下知道了!”“这位是将军府夫人,一定是夫人上月曾到珍宝阁中买过首饰,所以才似曾相识。”他对着姜绾拱了拱手:“在下失礼了,还请夫人莫见谅。”裴玄嘴角微微一翘,眸光锐利。“珍宝阁每日客流无数,顾老板还能记得一个月前光顾的官眷,当真难得。”顾老板不以为意,乐呵呵一笑:“殿下说笑了,咱们做生意的就一点长处,眼色得跟得上,否则怎么周全客人呢!再说姜夫人花容月貌,想必见过之人,都会印象深刻的。”裴玄讪笑一声,没再追问。眼见套不出什么话来,他也不白费力气了。马车行至东宫门口,几人告别,顾老板跟着裴玄下了车。“你当真不认得她?”裴玄站在东宫门前,抖落一身的风雪,“说谎的后果,你知道。”他眸中凝霜,不怒自威。顾老板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殿下的话,在下听不明白,她,她不就是姜夫人么…”裴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东宫大门。顾老板躬身相送。待裴玄的身影消失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他脸上憨厚的笑意消失了,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只剩惊惧未定的惶恐。行止院中。姜绾抱着手炉进门,也在回忆着方才的虚惊一场。顾老板是玲珑阁的熟人不假,可他一向都是时序负责联络的。只有几次,在阁中遥遥见过。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只能借着递茶的机会,露出自己腰间将军府的腰牌。好在,顾老板十分机灵,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姜绾松了口气。幸而没被裴玄瞧出什么。可有了今日这一出,顾老板应该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她要尽快通知时序,不许他乱说话才行。更棘手的是,裴玄能找到顾老板前来试探,说明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了,…“母亲,小心。”姜绾脚下一空,幸亏宋钰扶得快,否则恐怕已经摔了一跤。宋钰皱眉:“好好的走路,怎么这样不当心?”“一时没注意。”姜绾道,“我这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宋钰转而离去。姜绾后知后觉:“怎么方才呵斥我的语气,倒像他才是长辈一般。”碧螺失笑:“小少爷已经长大了呢。”姜绾满是心事,吩咐道:“叫时序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这头,宋钰出了姜绾的院子,面上带着若有所思。姜绾平日极其稳重,很少见她像方才一样失态。而且刚刚在马车上…太子殿下和那位顾老板,怎么看怎么古怪,定然不是顺路搭车那么简单。那几句话不是随意说的,很像在试探母亲。宋钰沉思了片刻,脚尖一转,走到马房挑了匹快马,直奔东宫而去。还好今日风雪大,行路艰难,顾老板并未走远。在东宫后身的小巷中,宋钰追上了匆匆赶路的他。“小少爷?”顾老板神色讶异。看见姜绾腰牌的那一刻,他便猜出了宋钰的身份,正是姜绾膝下的养子。据说姜绾待他十分亲近,二人胜似母子。于是顾老板问:“是…姜夫人有什么吩咐?”宋钰下马,低声道:“母亲说,方才的事有劳您了,她特意让我来向您道谢。”顾老板摆了摆手:“诶,这算什么!青芜先生也太客气了!这些年我得了玲珑阁许多照顾,有什么事,定然是站在她那头的。”“只是事发突然,我也险些没反应过来呢!”宋钰眼眶微瞠,瞬间捏紧了手中的马鞭。青芜先生?母亲竟然是…玲珑阁阁主!他沉浸在这个消息中,震惊不已。怪不得,自回京后,次次险情她都能化险为夷,能求得东宫太子相助,还促成了玲珑阁承办宋家军需…,!他扬鞭,纵马回府,有种想向姜绾求证一切的冲动。走到行止院门口,宋钰又停下脚步,面上添了丝凝重。母亲纵然隐瞒身份,但对她的疼爱,照拂,分毫不假。她只是他的母亲,他在世上最珍重的人,其他的又有何要紧?宋钰望了眼行止院大门,悄然走远了。母亲隐藏身份,自有他的道理。他就佯装不知,好好替她瞒住这个秘密。春寒料峭,大地初春。一年一度的武试即将开始。不出姜绾所料,主院的人果然将宝压在了宋麟身上。元宵灯节那日,元老夫人谋害宋钰不成,反被他识破。宋钰不是个傻子,既然慈祥和善装不下去,元老夫人就不会再手软。将军府世子之位代表着尊荣,更代表权力的交接。若让宋钰得到此位,对他们的打击是致命的。茹姨娘肚子里的还小,宋麟虽接连闯祸,却是唯一一个能与宋钰抗衡的人了。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要让他站上武试场。宋麟有功底,练起宋老将军祖传的剑法并不困难。但元老夫人老谋深算,见识过宋麟的不争气后,必然不会指望他能在数日间改头换面,堂堂正正赢过宋钰。她应该另有办法。这日,姜绾正在给时隐写信,碧螺匆匆进了门,禀道:“元老夫人今日一连拜访了多位高官府邸,传闻这些人是今年武试的考官。”姜绾笔尖一顿,唇角轻轻扬起。她这是想…行贿?看来,元老夫人心急了,竟然走了条这么危险的路。当今圣上推崇选举人才,武试场,科举场上行贿皆是大罪,重则满门抄斩。她这是搭上了整个将军府的身家性命,就为阻拦宋钰当上世子。姜绾笑意讥讽。若她知道,自己费尽心力托举的宋麟,根本不是宋家血脉,又会如何呢?“紫鹊的伤养得怎么样了?”她问。碧螺道:“喝了小半月的药,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听说她一直想见夫人,想给您磕头谢恩。”“谢恩就不必了,让她安心养着,没事不要出门。”姜绾淡声吩咐。“再告诉沈辞,这些日注意顾玉容,一旦她出门,务必要盯紧了。”算起来,顾玉容将毕沅藏了许久,也该坐不住了。:()你迎娶平妻,我改嫁太子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