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垂着眼,无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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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近前,伴随着一声惨呼,男人叫了起来:“我招,我招!”
裴恕推门进去。
板子虽然没有打,但男人双眼已经熬得血红,高高肿起,此时竹筒倒豆子一般飞快地说着:“小人是成德的细作,奉上命过来监视相公,同伴一共五个,都被相公抓了,消息一封也没送出去,相公饶命啊!”
全不是他想要的。裴恕脸色一沉:“军师在哪里?”
“军师?”男人一阵茫然,“小人不知道啊,小人奉的是行军司马之命,没见过军师啊。”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耷拉着,立刻就要睡过去。
“再审。”裴恕道。
郭俭立刻上前把人弄醒,重新审问,只是问来问去,始终只是这几句话。
裴恕沉默着。问不出别的了,这些人只是小卒,薛临用他们刺探他,走的是李孝忠幕府正常哨探的路子,并没有夹带别的命令,如此,既能随时掌握他的行踪,加以防范,也不会暴露自己,被他找到。
好个狡诈的薛临。淡淡道:“备马,入宫。”
晨光爬上窗棂时,嘉宁帝在寝殿接见裴恕,脸上带着睡梦中被打扰的不悦:“大过年的,你又有什么事?”
新年休沐,不需上朝,难得睡个懒觉,又被他吵醒,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拖出去挨板子了。
裴恕双膝跪倒:“臣需得去趟成德,寻找臣的妻子,请陛下恩准。”
妻子?刚刚定亲而已,算什么妻子。嘉宁帝冷哼一声:“九郎,朕一向优容你,莫要不知进退。”
裴恕低着头,年底去魏博已然迟归,为着拔除了王焕这个心腹大患,嘉宁帝并不曾责怪,还擢举他入政事堂。新年伊始,王焕还不确定死活,新任宰相公务繁忙,再次离开很可能失去圣心。但,此时都顾不了:“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所以,还是一定要去吗?嘉宁帝沉着脸,久久不曾说话。
裴恕跪伏在地,金砖地面澄澈如镜,照着他苍白消瘦,恶鬼一般的面容。
王观潮,我变成这副模样,你可满意。
第53章第53章他不会让裴恕带走她
黄昏之时,潼关驿的大门突然敲响,仆役吃了年酒醉眼朦胧开了门,却见门前十数个男人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看衣服鞋帽,却像是寻常百姓,仆役带着醉摆摆手:“去去,这里只许官家人来。”
话没说完,一个男人拍马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面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叫驿丞来。”
黄澄澄一面铜传符,吓得仆役的酒当时就醒了一半,扭头往里跑:“贵人稍等,我这就去!”
铜传符,皇帝亲自核发,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要入住驿站的凭证,可换用最上等的驿马,使用驿站所有便捷。他在潼关驿待了几十年,这铜传符也只见过一两次,车子里的
人是谁?能得到皇帝亲自核发的铜传符,必定身份高贵,为什么还打扮成百姓的模样?
片刻后驿丞飞也似地迎了出来,还没到跟前就躬身行礼:“上官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上官快请进……”
“噤声!”先前拿符的男人很快制止了他,低着声音,“我们不住,尽快更换马匹。”
驿丞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机密要事,贵人不愿意声张,连声答应着去了。
有铜传符的威力,不过一刻钟所有的马匹全都更换成上等的生力马,换下了已经跑累的马匹,驿丞有心献殷勤,张罗着安排了清酒、风鸡、腊肉等物装了满满两个包袱,还不等送上,男人摆摆手,带着队伍一霎时就走得远了。
驿丞追出来相送,心里百般纳闷。贵人必定是坐在车里那位了,是谁,为什么不肯露面?如今正是新年休沐,路上半个人也没有,为着什么紧急公务,这么辛苦赶路?
车里,裴恕端然危坐,闭目养神。
念在一手提拔的旧情,嘉宁帝最终还是松口,允他出京,但也定下了死条件,一个月之内必须返回。
他出京的消息已经混在成德细作搜集到的情报中,快马送回成德。
按照正常脚程,他至少要在十天以后才能赶到成德首府恒州,薛临收到情报后,应该会按照这个时间准备。
而他一路换马换车,昼夜不歇,六天之内应当能到。正好打一个措手不及。
“郎君,”郭俭隔着窗户询问,“今夜在何处落脚?”
裴恕推窗,看看外面的天色:“一个时辰后在驿站休整。”
一个时辰,还能再走几十里,已经一昼夜不曾休息,他虽然还能撑得住,但得让这些侍卫好好睡一觉了。
按下心里的急切,闭目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