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程理别开脸,“我不在意死亡以后的事情。”
李双的腾腾杀气顷刻化为泡沫:“我改变主意了,我既不杀你,也不去做手术。”
程理沉沉凝望窗上的雨痕,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刚刚以为大家会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无聊的问题。”
“是不是心跳加速,眼前发黑,好像天塌了?”程理骤然扭头,眼中是决堤的悲伤,“李双,看到病例那天,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李双冷冷地回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早该看开点。”
“我看不开,”程理摇着头,用膝盖向她走来,“我看不开!”
“我不是你人生中第一个离开你的,”李双伸长手阻止他靠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得到与失去是永恒的人生课题,你不可能永远交白卷!”
“我不认识什么心理学家,也没读过几本精神学著作,”程理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遗世独立的清醒,也不在乎痛苦的沉沦,我只在乎你,你的存在胜过万卷书的真理。趁现在我还有机会抓住你,就绝不可能放开!刚刚说出愿意做手术的时候,你的内心就没有一丝波动么?活下去对你来说就那么糟糕么?”
盯着他看了几秒,李双锋利的眼尾奶油般塌了下去,“程理,你不是爱我么?爱一个人就该尊重她的想法,而不是用自己的愿望扭曲她的意志。我明白你舍不得我,就像那部电影演的一样,女主角再心碎,依旧选择了放手,她清楚男主角的肉身已经被禁锢,至少要允许他的灵魂展翅高飞!”
“小双,生活不是电影。”程理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你觉得这个结局美妙,是因为导演用影视技巧蛊惑了你!说白了这XX就是个反套路的童话故事,先射箭再画靶,为的就是突出‘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议题!顺带一提我一直觉得这电影烂透了,男主角蠢爆了!只是你好像很喜欢,我才忍着不说。”*
“滚开!我和你这种庸庸碌碌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你一直在美化没行进过的路,贬低真真切切让你得到过幸福的路。明明没见过死后的世界,却觉得死亡是解脱;明明还没成为脑移植者,却自顾自认为它会瓦解你的一切!别人的经验固然重要,你的感触就非得排在最后么?天呐!李双,我爱上你的时候,你是那么强大自信,现在呢?你变得好软弱!”
“胡说八道!”李双抓起枕头砸他的头,“我才不软弱!我很勇敢!”
“是么?”程理陡然钳住她的肩膀,“那我说要亲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李双懵了,她不懂这家伙怎么突然提这事。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不喜欢的人亲你你也能忍?”程理的语气尖酸到了极点,“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唯有‘死亡’才是无上的荣耀。逃避真实的选择,沉溺虚伪的幻象,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软弱?只是一个吻不足以让你警醒,倘若我做更出格的事呢?”
不等李双回答,程理直截了当贴了过去,在女孩脖颈重重落下齿痕,双手甚至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李双想也不想就挥出一拳,挨了打的程理却露出了痛快的笑意,他粗鲁地抹掉鼻血,语气兴奋:“打得好!原来你不是毫不在乎!”
程理靠近她,如同磁石靠近铁块。
“死亡并不美丽,它就只是死而已,它的意义由活人定义。”程理第二次握住她的手,态度温柔又刻薄,“亲爱的,在我看来,你的死
既不超脱也不伟大,它充满了顾影自怜的偏见。”
李双抬起头,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古怪笑容:“做了一辈子底层人,终于有机会当一次拯救者了,很爽是不是?程理,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期望中的你自己。”
程理直视她锐利的瞳孔:“你觉得我分不清爱与欲望。”
“拒绝尊重我的想法,贬低我的追求,你的行为完全符合弥赛亚情结的心理特征。”
程理深吸一口气,缩紧手指的力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弥赛亚情结,也不打算继续讨论下去,今天需要解决问题的只有你一人。李双,你教我的,谈判有三个阶段,要先强硬,再示弱,最后再强硬,现在你我之间已经过了第二阶段。”
“你还想怎么强硬?把我打晕了送进诊所?告诉你,哪怕我现在很虚弱,制服你也是轻而易——”
蓝色药丸被程理突兀地塞进李双手心:“你不相信有人爱你,也不放弃虚无的幻想,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真有意思,”李双认出它与傍身许久的毒药外观相同,“你又要玩以死相逼的戏码是吧?”
“是的,我要逼你看清死亡的本质。”
“好啊!”李双的声音因怒火而彪高,“以为我永远会被你耍得团团转么?你吃啊!我现在就看着你吃!”
程理俯下身,虔诚得像是沙漠中的旅人,而李双是绿洲,她的掌心生着世间唯一的泉水。他用舌尖卷起药丸叼在齿尖,直起背徐徐靠近,要不是他的表情毫不期待,李双都要以为他是来讨吻的。
他的头颅在距离李双十五公分的位置停住,同时将她的手死死压进自己颈间,喉头的滚动从李双手心刺入,又从她大脑刺出。
程理张开嘴,展示空无一物的舌下间隙。
李双冷笑着抽回手:“吞下去了又怎么样?用面粉和色素仿个假药很难么?”
程理轻轻扬起唇。
李双沉下脸:“难为你这无懈可击的演技了,说不定你比我更适合做网红。”
对方依然不作答,李双冷漠地抱臂,时不时瞄两眼挂钟。
“过去一分半咯,”李双戏谑地歪头,“药效也该发作了吧?”
“不知道,第一次吃。”程理懒洋洋地起身,“我先去上个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