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已往书房走去。只见屋内陈设极有格调,风雅之意扑面而来。进门右侧是书架区,书籍整理得齐整有序;左侧是书桌,笔墨纸砚摆放其上。旁边墙上挂着不少丹青书法,后方立着一扇雕花雀鸟闹林屏风,屏风后是休憩之处,安置着一张长榻。
姑娘说:“许先生最爱惜自己的书和书房,他能让你进来,定是很喜欢你。”
封云明左右打量片刻,听到这话,心想先前与许鹤州的交谈,对方似乎确实颇为满意。即便许鹤州面上未露声色,但他已领会其心意。
“许先生还说,你可随意使用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她走向书桌,“若你现在需要,我可为你磨墨,或是用钢笔?”
封云明怔怔看向她。
她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先生,叫我小棠便好。”
封云明应道:“好的,小棠。你帮我看看你面前的报纸是哪一天的?”
小棠立刻低头细看,说道:“是今天的。许先生今早刚买的早报。”
封云明走上前,从小棠手中接过早报。他视力极佳,远远一看,就望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程嘉佑,还看到“帮派斗争”几字。
他展开报纸翻阅,见报道详述了昨夜的斗殴事件。程嘉佑未提封云明的名字,只以客观笔触还原了聚众斗殴经过。他本人很随和,但文字间却暗含冷厉肃穆之感,最后还抨击了沧澜城近期帮派混战、警察不作为的现象,尽显媒体人素养,甚至将矛头指向自家老爹。
再翻几页,果然是《远东时报》。这让封云明有些意外,事发仅一晚报道就见报,想必是连夜撰写、审核、印刷出来的。
封云明看了一阵,小棠好奇问道:“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看见记者是熟人,好奇他写了什么。”封云明答道。
他知道许鹤州爱惜书房,不想弄乱弄脏里面的东西,便只找了本字典就回到耳房继续写策划案。遇到想不起或不会写的字,都要查很久,一直写到晚上,点着灯仍在伏案。
一群人从外面回来路过此处,有人说:“听说小美从许先生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是人都要闷坏了吧?是不是许先生说了什么,骂了他两句?”说着用手肘捅了捅冯笙,“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冯笙回过神,只丢下一句“没被骂,我去看看”,便跑了出去,又突然折返,顺走兄弟手里当夜宵的肉包子,不顾对方气急败坏的喊声。
封云明听到窗户被敲响,抬头见冯笙站在外面。他住的屋子窗户对着后院竹林,穿过竹林便是许鹤州的书房和房间。此时夜风瑟瑟,竹林簌簌作响,风中带着青竹的冷冽清香。
冯笙晃了晃抢来的肉包子:“老大,吃夜宵吗?”
这一声“老大”让高速运转了一整天的封云明反应过来。
他确实已将冯笙收为小弟。
隐约嗅到肉香,他才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便点头道:“谢谢。”
冯笙直接翻窗而入,把肉包子放在封云明身边,看见桌上的策划案,说:“你还在写这个?许先生没说明天必须交吧?”
封云明迫不及待地想去打开油纸包,拯救饥饿的肚子,随口应道:“闲着也是闲着,先弄好省得夜长梦多。”油纸包上的绳结很特别,他从未见过,鼓捣半天也没解开。
冯笙低头伸手去解,嘴上说着:“老大,你真笨,连解绳结都不会……”话音忽然顿住,因为指尖触碰到封云明的手指。
温暖干燥,像一缕和煦的阳光跌落在指尖,心间也莫名泛起一阵古怪的热意。
大概是有些好奇冯笙为何突然愣住,封云明抬眼看向他。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望过来。
灯盏搁在书桌右角,暖黄的光晕从斜上方流淌而下,先漫过他的眉骨。墨色瞳仁在灯影里亮得惊人,眼睛微微睁大,透着几分困惑与惊愣。鬓角的碎发被灯光镀上金边,与身后竹林投在窗纸上的暗影交错,竟让那身黑布长衫也添了几分清贵气。
夜风卷着竹香涌进窗缝,吹得灯芯“噗”地一跳,光影骤然明灭间,冯笙才猛然回过神,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又手忙脚乱地将绳子解开。
浓郁诱人的肉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封云明不禁吞咽了一下,喉结随之上下滚动,随后才心满意足地拿起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暂解肠胃之饥。
冯笙移开视线,强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封云明写的内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