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恨来恨去,最恨的是他为何不爱他。
既然骗他,又为何不伪装得再好一点?为何要让他发现这一切。
可事实就是,林春澹从来都不爱他。只是利用而已。他早有所感,但前几日才让属下去调查了林春澹——
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他,根本不是因为仰慕良久,而是彻头彻尾的利用而已。林敬廉为了自己嫡子的仕途,要将美貌的庶子进献给崔玉响。
林春澹,是为了活命才爬上他的床。
谢庭玄一阵眩晕。
不是因为被利用,而是少年口口声声的爱都是假的。
雨夜奔袭,少年沾湿的中衣,楚楚可怜的样子,满口的情意是假的。
西山寺外,少年勾着他的手指,说他许下愿望,下下辈子也要和他在一起。
也是假的。
或许,他真的许过。可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的人,是魏泱吧。
甚至于,他去汴州赈灾。少年宁愿躲在木箱里也要跟着他,说是害怕他出事,说是害怕在京城等到天荒地老。
也是假的!
林春澹是为了躲魏泱的心上人,他不想见那个女人,所以才借口跟去汴州。
全都是假的……更可恶的是,林春澹宁愿喜欢一个有心上人的粗人,也不愿爱他一点点。
魏泱喜欢女人,林春澹宁愿承受这种痛苦,也不肯多看他一点点。
一面说着爱他,一面与他做许多的事情,却又暗中计划着逃跑……对,不爱他就算了,甚至还要逃跑。
是他先招惹的。
怎么能逃跑呢?就算不爱他,就算恨他,也只能永远呆在他身边。
人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要学会放手。但谢庭玄已经疯了,甜不甜的,他已经尝过。
很好吃很香甜。
但是旁人绝对不能染指。余下的,他根本顾不上。
他要林春澹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就算死后,也要和他葬在一起。不仅要肉|体交缠,更要灵魂缠绕,就算变成鬼,他也要永远缠着林春澹。
缠着他,吻他,亲他,橄榄他,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每一世,他们永远都要待在一起。
烛火摇曳,雷声隆隆,穿堂风倏然吹入书房,卷起满桌的信纸,飘零纷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帘幕幽微,薄纸漫天,谢庭玄静坐其间,鸦色长发也被风吹得纷飞。
但他偏偏,神色尤其平静。那双眼瞳如岳峙渊渟,甚至沉静得有些可怖,但脸色是苍白阴沉的,配上他素色的衣衫,寂冷的深夜。
像极了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灯内火舌翻卷,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素来料事如神的谢宰辅,从深夜坐到清晨,薄雾冥冥、东方欲晓。他一遍遍地看着那些信,一遍遍地寻找林春澹爱他的证据。
可唯有“欺骗”二字,深深地映在了骨血中。
他一遍遍地思虑,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试图找到能让林春澹爱他的办法,亦无法找到。
到最后,他只能认输。缓缓阖目,支着额头。
无论如何,只要林春澹在他身边就好。只要在他身边,他便可以都装作不知道。
所以他吩咐席凌,在府中遍布眼线,每一个都是用来监视林春澹的动向。他明明知道少年讨厌这样,但该死的占有欲与疑心,依旧迫使他这样做。
只有这样,才能微微安心。才能在少年面前,强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
起初两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谢庭玄安心了些,也许,林春澹不再想去朔州了。
变故发生在他前往朝会的那日。朝会每月只举行一次,是皇帝召集高品阶官员议事的重要会议,不得随意缺席。
但马车在入宫前被府中安插的眼线拦住,他汇报道春澹少爷正收拾东西,魏泱也在谢府的角门处等候着。他们要做什么,眼线不敢妄加猜测,但谢庭玄心里很清楚。
他坐在马车中,俊美容颜被光线照得半明半暗,声音冷极,“掉头,去谢府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