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泱不敢置信。他原本想要质疑,魏氏戍边征战,战功赫赫,怎么可能因他一句话覆灭……
可看着谢庭玄身着绯色官服,幽冷无比的背影。
他脊背一阵阵发寒,咬紧牙,颤抖着合上了唇。
如果是这个疯子,真的有可能。
*
谢庭玄攥着那颗红玉珠去了东宫。
朝会要商议的政务繁多,陈嶷还未归来。是太子妃颜桢接见的谢庭玄,他并未久留,只问太子殿下的那块红玉何在。
颜桢便派人取来给他看,只是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要看这个,便问:“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她怀着孕,提起此事时也微微有些激动。因为她和陈嶷的感情很好,她知道陈嶷日日烦忧懊恼,始终是因为没有护好自己母后和胞弟。
此番又有了一点线索,自然为他高兴焦急。
谢庭玄沉静的视线落在木盒里的红玉上。这块红玉色泽饱满温润,最特别的却是其中那浅浅的波浪。
与那红玉珠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他漆黑眼瞳中晦暗翻涌,已然有九分确定林春澹的身份。但抬目看向颜桢时,却神色平静地撒谎:“未有线索。”
颜桢表情失落。但还是吩咐人送来一盒糕点,说是东宫里新来的糕点厨子,让他带一盒回去给春澹吃。
谢庭玄接下,替春澹谢过她。颜桢笑着说,“举手之劳,有什么谢不谢的。就是你呀,自小性子冷淡,得多关心他才是。春澹年龄小贪玩,上次赏花宴没能去成,你别闷着他,带他去山中避暑才是。”
他颔首应下,出了府门后坐回马车上。
犹如脱力一般,靠在厢壁上。他抿紧淡色薄唇,手掌支着额头,神色纷繁复杂,懊恼、纠结、疲倦……
世上的事情总难两全,逼着人做选择。
谢庭玄明白,自己实在卑劣下贱。
他明明知道,陈嶷对于当年的事有多愧疚自责。
明明知道,自己无论出于身为臣子的本分,还是作为陈嶷好友的情分,都应该将林春澹真实的身份告知他。
可他更明白,若是告知太子林春澹的真实身份,他便再也无法留下林春澹了。
那样美好的林春澹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但最可怕的,没了上位者权力,林春澹再也不会看他一眼的。他那么恨他,一定会将他弃之如敝履,一定会厌恶他,躲着他、不见他。
不能与他相拥,不能亲吻他。
光是想想,谢庭玄便痛不欲生。那晚灯火阑珊时,他独坐整夜,也曾动摇过,是否选择放手,是否一定要强求。
可他自欺欺人,他连问都不敢问,又谈何敢去赌,林春澹会不会选择他?他不敢赌,更不敢放手成全。
此时此刻,想起魏泱随身带着的红玉手串,他更明白,林春澹是不爱他的,是绝不会选择他的。
这是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马车晃动,他紧紧蹙起眉,影影绰绰地记起一个梦境。走马灯的半生,吵闹的父母,冷漠的家族,犹如黑白影画,没什么任何好留恋的。
唯有一双眼眸,是他此生的色彩。
及此,眼瞳深如长夜。
谢庭玄知道这样太过自私,也明白这样做的下场。
他唾弃自己。
因为这是背叛。要背叛赏识扶持他的君主,要欺骗并肩作战的好友,要背弃所认定的君子之道,要与良心道德相反而行。
更是对林春澹的背叛。他自己也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会是众矢之的的罪人,所有人都会唾骂厌弃他。
可他依然会这么做。
谢庭玄越来越冷静,越来越理智。
他曾经想做个忠臣,唯一的理想是辅佐太子,开创盛世。
但是此刻,他紧攥着那颗红玉珠,已经抉择好,什么才是他最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