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语气已然让林春澹惊出满身冷汗,他颤抖着发问:“添乱,我是在添乱……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谁能做到冷静,你们难道叫我在东宫里看着等着,完全置身事外吗?”
袁令仪虽然看起来温吞,但如水的表面下是坚冰一样的内心。甚至可以说,她理智得有些残酷。
她很不解:“如果谢庭玄会死,那你今日来到这也没有任何的用处,甚至会搭上你自己。”
“如果他活下来,你日后便会见到他的。你的来与不来,都无法拯救他。”
听到这里,少年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袁令仪,却在她的神色中发觉到一丝熟悉,这份理智,这种违背人性的理智,他好似在谢庭玄身上看到过,又好像在席凌身上看到过。
他忍不住又朝后退了两步。
默然无言,便听袁令仪再次开口,她轻轻摇头,说:“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拦住你的。”
林春澹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但心还是一寸寸变得冰凉。浅色的桃花眼中已蓄起点点水光,紧咬着下唇,才没让崩溃的哭声溢出来的。
头皮发麻,他艰难开口:“你们真的好残忍……”
可后面,却是静默无言。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说的是对的,他们阻拦他也是对的。
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东宫里,无论谢庭玄最后是生是死,都那样平静地等待着结局。
林春澹知道他应该那样,可他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他不聪明,他没有理智,他清晨从东宫奔赴到谢府,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可能还会让颜桢担忧。他给所有人添麻烦……道理他都懂,可他做不到,他满心都只剩下想见谢庭玄一面,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了。
此刻,心纵然碎成千万片,想见那个人,却也明白他不能再添麻烦了。
垂目,一滴泪水滚落。
又重复了一句:“你们真的好残忍。”
聪明到太过残酷。
少年的泪水透明,就像他澄澈的心一样,要落不落地挂在浓长眼睫的末端。抿着樱色浅唇,神色中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克制的情绪。
“谢庭玄会好吗。”他问。
袁令仪没回答。只说:“太医刚刚诊治完毕,我去问问。你到府门外等我,别被家主碰到了。”
林春澹心情低落地点头。
目光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在望进卧房的那一秒及时收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看一眼。
少年将下唇咬得都要出血了,指甲都要穿透衣服的布料,才堪堪迈动脚步,朝着府门去了。
速度很快,却颇有些六神无主,魂不守舍,以至于没看见从角落里蹿出来的、跟在他后面的一团白影。
天已经完全亮了,只是因为昨夜雨大,依旧阴沉沉的,没个太阳。
但当林春澹出现在谢府门前时,薛曙却觉得他全世界的阳光都出现了。
他忙地凑上去,见少年脸色如丧考妣,内心更是雀跃。
表面上装出一副关切询问的模样:“如何了?”
其实已经在想,谢庭玄看来是真要死了,荣王府哪间院子最好呢?春澹是喜欢凉快的院子,还是临水的院子。他的婚事,要如何办呢。婚服又要如何,春澹穿红色肯定好看。
他穿红色也好看,他们天生一对。
林春澹沉浸在悲伤中,没回他。
薛曙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次来得太值了。
他正要问,林春澹能不能考虑考虑他的时候。
余光突然瞥见少年脚边的那坨白团子,讶然地问:“这是什么,狗还是猫?”
薛世子的声音太大,终于将林春澹游离九天之外的思绪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