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被三下克制的敲门声打断。
“小薄总,薄总今晚要主持并购案的银团会议,吩咐我先送您回家。”司机老陈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车灯划破暮色。
铸铁大门缓缓开启,周管家如过去十几年一样,立在主院台阶上迎接薄贺。
周叔上前接过薄贺的公文包:“夫人回来了,”他压低声音,“刚在兰台院见完最后一位客人。”
“今天第几位?”薄贺问。
“三批,”老管家温和地笑笑,“第一批喝了明前龙井,第二位是班章孔雀,现在这位……用的是老君眉。”
哦,第一批是监督室干部,第二位是幺己委副书计,第三位是氵每关总署……
薄贺会意,拐向兰台院偏门。
他在书房门前站定,屈指叩了三下,两重一轻。
“进。”门内传来林夫人的声音,比平时办公时略低半度,说明最后一位客人刚走不久。
薄贺推开门:“郑伺长居然肯喝老君眉?”
林夫人手中的钢笔稳稳画完最后一个句号,抬头看向他。
她抬头时,无框眼镜后的目光先落在文件末尾,再移到薄贺脸上。这是她多年批阅公文的习惯,先确认签名栏是否完整,再处理其他事务。
林夫人已不再年轻,眼角有岁月刻下的细纹,但眉骨依然锋利,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两鬓有几丝白发没染。身上是藏青色三件套:双排扣西装外套,同色马甲,裤脚刚好盖住脚踝,白衬衫的领口别着素银领针。
“实习一个月,倒学会听墙角了。”她摘下眼镜,指腹在鼻梁上按了按,“坐。”
薄贺坐到母亲对面。林夫人取出茶罐,捻起一簇君山银针,随后执壶,壶嘴低倾,水流如丝,第一泡刚好注满七分。
他们沉默着品完三道茶,薄贺将茶盏轻轻放回酸枝木茶盘,盏底与托盘接触时发出“叮”的一声。
很好,气氛到位,谜语人会谈正式开始。
“郑叔今天来,又是为了他女儿的事?”薄贺率先开口。
“嗯,”薄母回道,“他女儿要参加联合培训,来备案出入境记录。”
哦?海关已经锁定赵巡查组的出入境证据了?
薄贺摸摸下巴:“需要家里打招呼?”
“不用,系统自动核验。”
哦,最上面已经按了“一键抓捕”。
“对了,”林夫人翻开日程本,“下周三海关有个研讨会。”钢笔尖点在某个名字上,“你要是感兴趣,可以陪我去。”
薄贺看清了那个名字:海事夂卜处长,母亲亲手提拔的人。
他犹豫了几秒。为了柳家那点事儿,真的有必要麻烦母亲么?
但薄贺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偶尔啃啃老怎么了!他又不多啃,就啃一小口。
“我那天要陪苏砚顷去医院,”薄贺眨巴着眼睛,装出乖巧的样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帮我和行政处说一声,”他努力把眼睛睁得圆溜溜,“我上次借的测深仪还没还。”
林夫人轻哼一声,却在笔记本上写下个电话号码:“打这个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