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合,只要在公众面前露面,一定会以各种形式留下影像。
但他一贯是这样的人,过去剪自己片子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一些要留不留的镜头犹犹豫豫,只肯只保留最满意的瞬间。
他以后还会不会有值得纪念的时刻,季苇一自己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不是。
哪怕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他并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但有人会——张渊用下巴蹭着他的脸颊,熬过十几个小时飞行的胡茬有一点硬:“好看的,很好看!”
季苇一依旧很平静:“嗯,你觉得好看就行了,只给你看就够了。”
一句话噎得张渊哑火,只好一个劲儿吻他。
季苇一被他亲得晕乎乎,心想自己真是欺负直肠子小孩,总是一句话弄得他伤心,又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人哄好了。
无非仗着张渊爱他,实在恶劣。
就这么着在酒店里腰酸背痛喘口气都费劲儿的躺了一整天,到第三天早上,精神又好了,靠在床头对张渊的红毯造型指手画脚。
那造型师知道季苇一什么身份,在导演要求自我审美和财神爷霸权之间辗转腾挪没两分钟,果断缴械投降季苇一说啥他是啥。
按照对方的意思安排妥当,站在一边聆听甲方意见。
季苇一冲张渊挥挥手,示意在他床边坐下来。变戏法儿似的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个小方盒,打开来里面两颗红宝石,通透闪耀。
问张渊:“不嫌弃是我用过的吧?”
屋里有个守着季苇一的医生,听了这话差点没偷偷翻白眼。他俩的关系大概要瞎子才能瞒得过,他跟到现在,早知道怎么回事。
心说这少爷撒娇就是水平高,人家一路上吃你多少顿剩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话。
张渊摇摇头,凑近他。
季苇一用有点发肿的手指略显笨拙的把红宝石取出来,是一对耳夹。张渊忽然想起他的那张旧照片,模糊画面里有一抹晕开的红:“这是?”
“以前买的。”季苇一往他耳垂上夹,主观省略掉背后的故事。源自他当年学时髦爱漂亮然而怕痛,数次想要打耳洞都无法下定决心,最后斥重金定做了一对耳夹。
其实也不止这一对,只是别的贪漂亮用料选得重,带在耳垂上也坠得发痛,他受不了,后来全都给改了袖扣。
只剩下这副能勉强忍受,陪他南征北战过一段时日。后来很少在人前亮相,美丽刑具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送给张渊第一次上红毯,免不了有些小心思。
他以为张渊不知道,颇为满意地松开手端详了一下:“去吧。”
青年站起来,精致的造型利落的西装,耳垂上的红宝石随转动闪闪发亮,好像助听器一并成为某种别具一格的点缀。季苇一目送他走出去,仿佛正看着当年的自己走向意气风发的名利场。
不得不承认,他爱张渊,本就有一部分是爱鲜活的生命力。
然后屁股往床边挪挪,看向医生:“轮到我捯饬一下了吧?”
对方帮他把轮椅往身边靠了靠。
*
聚光灯扰乱视线,被话筒扩大过的声音模糊不清,张渊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漫长的流水履带上,对每一道关卡做出排练好的反应。
直到最后,被程秋拉着卷入计划外的来自国内的采访,前面仍旧是问姓甚名谁什么契机加入拍摄这种早就通过稿子的问题,后面突然问:“对你而言,被程导选中加入这部电影,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张渊沉默半天,久到程秋想借口听力问题帮他岔过去,冷不丁挤出一个字:“爱。”
高深莫测哲学满点,让记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到底是不是好的那种精彩不知道,终于获准离开内场,恨不得撒腿就往酒店跑。
红毯铺在外场,过了那个时段就硝烟散尽,只剩下一些来蹭地方拍照的人还像打游击一样。
张渊从正门出来,夜已经黑了,他埋头冲下台阶,抬头的瞬间,忽然愣住。
延伸开的红色的尽头,季苇一站在车边上冲他微笑。
“张渊。”
*
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去,前后排之间分隔成两个空间,漆黑车窗挡住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