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感官却变得格外敏感。隔着大巴车颠簸震响,竟能识别出张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本来细节已经模糊的梦,在黑暗里再一次变得格外清晰。
忽然间,有什么熟悉的触感擦过他的手背。季苇一睁开眼睛,猛地一甩手。
结果指关节碰到了前座椅背,痛得他眼泪汪汪。
“到了。”张渊眨眨眼睛,把忧虑的目光投向季苇一泛红的指关节。
“知道了。”他忍痛把手指藏进口袋里,再不看张渊,匆匆下车。
一下车就愣了。
应该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愣了。
他方才一直在车上闭着眼睛装睡,此刻方见到程秋到底选了个什么地方。
并非是传统印象里一望无垠的大漠戈壁,此处仍有居民的痕迹。
低矮的民房和戈壁彼此交织,分不清是人类文明朝着荒芜之地蔓延的痕迹,还是自然之不可抗吹进了人定胜天的狂妄里。
此地不会令人感到震撼,唯有寂寥的气氛凝重而沉默。
季苇一深吸一口气,干燥而冷冽的空气令肺部膨胀。
在这里,他们将要完成最后的拍摄。
正在他屏息凝神的片刻,听到张渊在身旁低低地叹了一声。
“怎么?”程秋也听见了,:“觉得我这地儿找的太棒了?”
她说这一类的话总是带着玩笑的意思,倒也不担心张渊会想多。
她觉得张渊的脾气不难把握,高兴了偶尔笑一笑,被逗烦了就保持沉默。横竖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在乎张渊怎么想,说什么都没有负担。
只有多想的人才总难开口。
只是这次意外张渊居然接了自己的茬,虽然只是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尽管有一组早到,设备还在布置。风景又好,程秋有闲情雅致继续逗他。
“那具体哪儿好啊?”
张渊思忖片刻,眼睛却看着季苇一的方向:“这里,和我家很像。”
程秋笑:“你不是桦城人吗,怎么会跟桦城像?”
桦城如今人口外流是真的,当年可是老工业区,城市化建设半点不差。虽然都在北,和此地不会是一种风格。
张渊垂眼想了想:“不是长得像。”
程秋又笑:“那还能怎么像?”
看张渊半天说不明白,又把话头抛给摆弄设备的季苇一:“小季总,你不是以前也在桦城住过吗,你觉得像不像?”
季苇一的动作停顿一秒,避开张渊所在的方向,朝远处看了看:“不太一样吧,我在桦城的时候还很小,印象不深,只记得鱼还挺好吃。”
他说罢,那头有人喊一声程秋,对方抛下闲聊,忙工作去了。
张渊慢慢凑到他身边,西北哪怕看不见太阳的时候,紫外线依旧很强烈,季苇一这会儿才发现,他晒得脸上有点褪皮了。
估计程秋也发现了,说不定心里觉得很符合角色,没主动提。
“你——”他刚要试图开口,就被张渊打断了:“结束以后,你去桦城吗?”
“我,可能吧。”
张渊又说:“你来,我去捉鱼。”
季苇一愣了愣:“嗯,如果有空。”
他再度把目光从张渊身上移开,专心在手头的工作上,试图忽视站在一旁的人。
其实他也觉得这里有些地方和桦城很像。
天地太广,显得人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