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界面停在和张渊的聊天框上。
最后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对面发过来的:
【吃饭了吗?】
真乃……京城人最佳寒暄榜榜首。
但是张渊是真想知道,就在季苇一拿着手机的时候,新一条消息跳出来。
还是:【吃饭了吗?】
【吃了。】季苇一盯着那条消息长达一分钟,最终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回去。
他从聊天里退出来,把微信关掉。绿底方框里两个白色的小气泡面面相觑,他又重新点进去:【饿不着。】
饿不着——那是不可能的。
婚礼将近,全家的气氛都焦虑大过喜悦,毕竟人一辈子很可能就结一次婚。就算退一万步讲陈梦初真的还有二三四婚,她母亲能共同参加的也大概只剩这一回。
婚礼执行总监季苇一先生的焦虑比一对新人,不说有过之但也称得上无不及,小小的口腔溃疡迅速在嘴里增殖。
一开始只在下唇内壁的伤口上长了一个,紧接着牙龈上也冒出来,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舌尖,从那时起季苇一就彻底吃不下饭。
他现在比之前怕死很多,独自溜去医院看诊,结论是免疫力低下,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医生边写处方单边教育他:“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就贫血啊,平时不好好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营养不均衡,别说口腔溃疡了,胃里都要长溃疡。”
季苇一把单子丢给许琮叫他去缴费拿药,自己坐回车里叹气:长口腔溃疡是因为营养不均衡,但是口腔溃疡不好他当然更吃不下饭。
好在这节骨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着新人转,季苇一故技重施,拿功能饮料灌自己对抗低血糖。
现世报来得特别快,当天晚上,他又在夜里惊醒了。
心衰的症状会在夜里格外严重,他还没到不能平躺的地步,但惊醒之后,只有坐起来才能喘得上气。
季苇一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可能因为热量摄入太少低血糖发作,撑着床的手一软又跌下去。
喘息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胸口,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挣扎中,他整个人从床沿上翻了下去。
地上铺了地毯,掉下来的时候蚕丝被裹着他,没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摔疼,季苇一借此能让上半身靠着床沿坐住。
头脑中的嗡鸣和眼前的黑雾慢慢散去,他从近似于濒死体验的恐惧中脱身出来,带着满身冷汗爬回床上。
头脑一时变得很空,他看着天花板躺了很久,默默给付新和发了条消息。
【拍摄有可能早点开始吗?】
凌晨两点,季苇一等到手机电池耗光自动关机也没能等到回复,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十点多钟他才醒,好像宿醉的第二天,浑身都软绵绵的,头也很重。
给手机充上电之后,付新和的消息跳出来:【不太行啊,你也知道,档期都排满了。】
他也在心里笑自己昨天半夜发得什么癫,从床上爬起来,血泵不到头顶,身体失控的感觉一瞬间又涌上来。
摔回到床上,他爬起来靠着床头愣了很久,太阳都转到南边的时候,他点开和程秋的对话框。
许久之前,程秋曾有一条消息半开玩笑地问他要不要来剧组掌掌镜。
季苇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过去,颤抖的拇指不慎在程秋头像上敲了两下。
……拍一拍。
对方居然秒回:【财神爷有什么指示?】
他愣了愣,没提那条消息:【视察工作。】
【行啊。】程秋下一秒就弹视频电话过来,季苇一吓了一跳,本能地接起来。
程秋的声音窜出来:“吃饭呢,给小季总好好视察一下。”
张渊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镜头前,季苇一下意识要去看他,就忘了自己也同样出现在那一头。
隔着屏幕对视一眼,张渊皱起眉头:“你瘦了。”
他说:“你没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