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例是一人上班一人上课,张渊的培训课接近尾声,季苇一的事情也多起来。
他本来只该解决钱怎么来,不管到底怎么花。但因为对这个项目格外上心,自担些许制片人的工作,程秋有些场地设备要求,他也亲力亲为动用人脉去联络。
忙到近中午,很明显地体力不支,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盹。
季津就在这时候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下沙发上的他:“病了,还不回家吗?”
季苇一睁开眼睛叫了声“哥”,还处在刚睡醒的迷糊状态:“你怎么来了?”
季津道:“知道你病了,我能不来?”
季苇一坐直身体:“许琮跟你说什么了?”
季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不是他说的。”
不是他说的,那还能有谁?季苇一心脏漏跳一拍:知道他去医院的一共就两个人,许琮以为他是肠胃炎,但另一个……
张渊不会告诉季津他上救护车了吧?!
他面色不改,偷偷观察季津的反应,又想如果真是那样,恐怕季津早就杀到家里来,根本忍不到现在。
于是懒洋洋往沙发里一陷:“有点着凉,低烧,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季津偏过头来看他,忽然伸出手,被季苇一架在半空。
“低烧。”他重复了一次,手上施力,兄弟二人默不作声地对抗片刻。
感受到季津忽然松了力气,季苇一心中有底:至少他应该不知道过敏的事情。
他两人仍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季津就像对着不想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忽然叹了口气。
“小舟。”他叫季苇一当然也还用的是一贯叫小孩子一般的称呼:“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季苇一笑了:“我就那么像在闹吗?”
他没给季津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哥,你四十岁,管公司好几年,马上要结婚了,按照社会平均标准来说这算是晚婚,然后不出意外的,你很快也得有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儿,季苇一觉得心口有点堵,但还是很平静地把这句话说完了:“你要有你自己的家,你不能总是靠管控一个疑似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来确认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吧?”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对季津这么说话,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瞬间变了脸色,然而很绝情地又补了一句:“就算你这么希望,你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也不是不可能成家的。”
季津嘴唇动了动,好像很想骂他,但是最后只是砰的一声甩开门走出去。
季苇一在震动声里拍了拍被噪音激起的心脏,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攻击并不能全方位无死角的经受住质疑:至少他确实得要人照顾,他的身体时常不那么听从使唤。
于是随着那种踩中雷区的邪恶快乐一并升起的,还有一种巨大的无处安放的愤怒与无力。
张渊依旧赶场一样的上课,培训快结束了,课程密集得他脑子从早到晚被塞得满满当当。
在小区外面看到那扇亮着灯的窗,迫不及待地迈进家门。
家里只有客厅里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季苇一坐在沙发上,半张脸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他进门打招呼换鞋,对方没有应他。直到他踩着拖鞋转过身来,才看到季苇一抱臂盯着他:“你去找季津了。”
他也学会了不说问句。
张渊点了点头。
季苇一又问:“为什么?”
张渊说:“你生病了,他是你哥哥。”
季苇一深吸一口气,好像也不是很生气,只是淡淡地说:“张渊,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第29章出去
屋里一旦安静下来,就安静得过分。
季苇一不说话的时候,张渊就还是如常那样盯着他的脸,但这一次季苇一迎上去,笔直地回望着他。
自从去桦城以来季苇一大病小病病得绵延,人越发的瘦下去,长长了的亚麻色头发快搭到肩上,格外显得下巴尖都透着点憔悴。
而那双眼睛就像暂未喷发的火山口一样,底下滚着岩浆,然而表面又是冷的。
似乎是人生中的头一次,张渊竟然感觉自己好像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开口了:“你很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