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是不是在看自己,季苇一并不讨厌被他这样看着。
沉默是张渊身上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而这一点在他身边的人群里显得极为稀缺。
从小到大,因为各种原因,他身边总是充斥着太多的声音,有些是在叮嘱他,有些是在巴结他。
而大多数时候,张渊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季苇一把车停进园区:“到了。”他拉开自己那边的车门,一条腿已经迈下去,回头看一眼,发现张渊怀里还抱着那个破双肩包。
“拿得什么东西,不重要就先放在车里吧。”
张渊像是这才想起来,拉开包翻出一个塑料袋来:“给你。”
要送也是给程秋送,给他送的什么礼?季苇一莫名其妙接过来,拆开塑料袋。
登时左脚一滑,差点从车座上出溜下去。
一瓶红花油,满满一袋健胃消食片,混着两盒吗丁啉。
季苇一抬起脸来,刚刚没踩稳,上牙磕在下嘴唇上,挺深的一道。
他在满嘴血味儿里茫然地看向张渊。
“药店说,”张渊点点塑料袋:“不想吃饭,吃这个。”
“有心了,谢谢你。”季苇一忍着嘴疼朝张渊笑了笑。
忽然有了种被刚收留的野猫投喂鲜活大老鼠的微妙心情。
*
程秋醒着,准确来说,是还没睡。
不在片场的时候,她习惯于从傍晚工作到第二天上午。
这位传说中近些年最有天赋的青年导演现在还不到四十岁,有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拿橡皮筋绑在脑后,零零散散掉许多碎发出来。
她没化妆,戴一幅板材框架的大圆眼镜,穿着一身黑衣服。
见面就对着张渊笑:“怎么,看了这么半天,觉得我像导演不?”
张渊没说话,程秋看起来很年轻,是那种像大学生一样的年轻。他心里对导演该是什么什么样子没有概念,但总以为会是年纪很大的人。
季苇一从旁拉了他一下:“你别逗他了。”
反正逗他他也不说话。
程秋侧过头去打了个哈欠,季苇一又说:“路上堵车,来晚了,抱歉。”
程秋看着表挥挥手:“没晚,就这个时候刚好,咱们速战速决。”
她引他们进了工作室的其中一间屋子。
房间不大,窗户很小,窗帘很厚,关上门的瞬间屋里就黑了。
程秋没有开灯,只是走过去拉开半扇窗帘,窗子朝东,上午十点钟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
季苇一被晃了一下眼睛,短暂地视觉模糊之后,他看到屋里只放了一张桌子。
靠近窗户的地方用三脚架支着个小摄影机,背对窗户,面朝屋内。
程秋说:“小季总赏脸借我搭个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