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清,你很痛恨这个地方吧?”安许柳轻声问道。
顾云清反问道:“那二师姐痛恨过去的玄机宗吗?”
安许柳猛地抬眼,顾云清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遇见了二师姐,所以我无法绝对地恨这个地方。”
安许柳欲言又止,侧头蹙眉看着他,眼底的心疼一瞬间盖过所有。
“虽然这里已成废墟,但还好没怎么变。”顾云清似有所感的侧头看着安许柳,引开话题道。
安许柳微微点头,轻纱摇曳,额头的冷汗顺着发丝滑落。她紧紧抓着顾云清的手,顾云清侧头望向她,虽看不见她的脸庞,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我想先去看看我爹娘的墓,我们走路去吧,我记得路。”安许柳的声音微微颤抖。
两人落下剑来,尽管这条路只走过一次,但安许柳却深深地记住了它,甚至当时的阳光、风速以及那份痛苦都历历在目。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掩饰内心的焦虑。
“二师姐,这里的人极其排外,没想到就连安阳城的百姓看向我们的眼神也透露出同样的排外情绪。”顾云清说道。
安许柳眨了眨眼,排外?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顾云清继续道:“我之所以说这里排外,是因为我曾亲眼目睹村民打死了一个外来人。他似乎是闯入了禁地,所以被打死了。他的尸体被扔在山上,离你家很近。你家地处偏远,我怕误闯禁地,所以一直在边缘徘徊。”
安许柳皱眉,她从未听说过此事。想到顾云清儿时的遭遇,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照顾过我的乞丐,也是被这样打死的。”顾云清低声说道。
安许柳更加皱眉,为何他口中的安家村与她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安家村的村民明明都很友善啊?难道只是在她面前友善?排外?可她不也是外人吗?大家都知道她是爹娘捡来的孩子。
望着眼前的树木,顾云清突然捂住头,安许柳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顾云清站稳身形,摆了摆手表示无碍。那些破碎的记忆再次拼凑起来,回想起那段被人绑在树上抽打取乐、被人辱骂为脏东西、用脏水泼洒、浑身酸臭、跑去河边清洗却被抓住头发摁在水里的日子,他至今心有余悸。还好最后装死逃过一劫。
虽然过去走过的每一步都比这里困难,但此刻光是简单的在这个地方走一走,都艰难的让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顾云清理了理衣服,站在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这是他第一次走到村子的中心地带,即使这里已经破碎空荡。
安许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侧头看见顾云清僵硬的脸庞,突然有些后悔。这里对她来说是美好的回忆,是过去经常玩乐的地方;可对他来说却是无尽的痛苦。
“云清,闭上眼睛,我带着你走。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不如听听我讲的故事吧。”安许柳温柔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亲近的感觉却很好。
顾云清听从她的话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二师姐后的情景:在河边努力用手梳理头发、使劲揉搓脸庞……
安许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猜猜我有多爱你。”闻言,顾云清一愣,瞬间被安许柳的话吸引。
这是安许柳曾给小朋友们讲过的绘本故事,那个故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栗色兔子该上床睡觉了,可是他紧紧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不放……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
顾云清认真地听着,故事讲完,也到了目的地。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安许柳故事中的大兔子和小兔子。安许柳的声音很慢,故事不长,但情感绵长。
一滴眼泪从安许柳的眼眶滑落,她的眼睛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压迫。悔恨和不甘在看到爹娘的墓碑后瞬间爆发。她双腿一软,牵着顾云清的手滑落,跪在地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太阳却依旧明媚。这种极端撕扯的感觉让顾云清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木牌已经模糊不清,上面长满了绿苔藓。这里莫名地阴湿冰冷。
不对!太不对了!这里明明没有树荫遮挡,为什么会如此阴湿冰冷?
安许柳被顾云清扶起来,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变得软弱无力,努力站直的双腿在发抖。顾云清将安许柳紧紧地抱在怀里,想做些什么却不敢开口。他想挖开坟墓看一看,这里太奇怪了。
安许柳全身冒汗,模糊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将她压垮。顾云清不得不先放弃自己的想法,随便找了一间破屋带着安许柳进去休息。他单手扶着安许柳,清理了一下床铺,取下帷帽,让她躺了上去。
安许柳忽觉眼皮沉重,仿佛有千斤之重,与此同时,顾云清似乎不由自主地压在了她的身上,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心生疑惑:他究竟怎么了?
她竭力想要保持清醒,却终究敌不过困倦的侵袭,缓缓坠入了梦境的深渊。
她奋力睁开眼,四周漆黑如墨,唯有一条小径隐约可见。安许柳环顾四周,只见混沌一片,心中顿时明了,这是梦境。她走上了那条路,一步步向前迈进。
这梦境似曾相识,既真实又虚幻,令人难以分辨。
“鬼王啊,请赐予我们指示,我们必将誓死达成!”一阵低沉的祈愿声骤然响起,引领着安许柳快步向上攀登。随着她的步伐,周围的黑暗逐渐被灯火取代,然而那灯火却透着诡异的绿光,越往深处走,光芒愈发浓郁。
当她抵达灯火最盛之处,竟看见了爹娘与村长的身影,他们正虔诚地跪拜在一口枯井前,身后是整齐划一的村民,他们的面容年轻而真实,仿佛岁月从未留下痕迹。
安许柳使劲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那口井早已干涸,井底堆积着密密麻麻的枯骨,令人毛骨悚然。
她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只见村子中的某人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井中。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在四周荡漾开来,伴随着妖兽痛苦的嘶吼声,安许柳感到头皮发麻。这绝非灵力或魔气所能比拟,这是鬼术!
村长猛然睁开眼,神色凝重地宣布:“我听到了鬼王的指示,他将降生在村子里被外人遗弃的孩子身上。我们必须找到他,保护他。”
安许柳闻言一愣,脑海中闪过顾云清的身影。村民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爹娘的面容也变得陌生起来,他们因能亲手扶养鬼王而欢呼雀跃,这一幕让安许柳感到无比恶心。
信徒吗?他们的双眼已被蒙蔽,只剩下盲目的追求与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