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愕然:“今晚?可那三万两不是说好了七天后才到手吗?”
云雀横他一眼:“想得美!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能轮到咱们头上?”
见阿九仍旧懵懂,她压低声音解释:“你想想,那黑衣人费这么大劲逼我去‘克死’江聿风,哪会做赔钱买卖?定是铁了心要他的命。所谓七日之约,无非是再多等七日,看看我的命能否硬到七日内将江聿风克死。可现在那病秧子非但没死,气色若还一日好过一日,你觉得,他还会乖乖奉上三万两银子送咱们走?”
“姐的意思是……”阿九喉头滚动,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他非但不会放咱们走,反而会……”
云雀眼神一沉,心照不宣。
“你再想想,按衙差说的,府尹大人是留不得咱们的。可寻常牢房尚有四五狱卒轮流看守,为何那专门处置‘麻烦’的私牢反而一个守卫都没有?押咱们去刑场又为何只派一人,还被咱俩轻易放倒了?”
那日她被突如其来的“断头饭”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被那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以阿九性命相胁,威逼利诱,仓促间答应了替嫁。答应之后,她又马不停蹄被塞进林家,第二日就蒙着盖头送上花轿,当晚就成了“毒杀”江聿风的最大嫌凶。
这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紧凑得令人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精准地操控着每一步,冷眼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跌入深渊,成为完美的替罪羊。
云雀沉吟道:“当时我是吓糊涂了,没细想,后来一琢磨就全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阿九低声惊呼:“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个局!”
“没错,”云雀点头,挑能说的说,“有人想杀江聿风,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才想出这借刀杀人的毒计——找一个命硬的做那把不见血的刀。”
她想起在牢房见到的那双官靴,沉声补了一句,“而此人,极有可能还是京兆府的人。”
这话听得阿九后背发凉,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解,“可姐,照你这么说,更不能现在跑啊!咱们眼下好歹全须全尾地在侯府里待着,你还是正儿八经的二少夫人,有侯府这棵大树遮着,怎么也比现在冒险逃出去强。万一刚出侯府大门,撞上京兆府的差役事小,若是被那黑衣人逮住,指不定又会要挟咱们什么?”
云雀何尝不明白这个理。
倘若江聿风没死,侯府自然是最好的庇荫。哪怕往后真得对着那个病恹恹的呆子过一辈子,她也认了。
可阿九哪晓得江聿风昨夜就已断了气,而如今这个“江聿风”不过是个索命的恶鬼,那鬼东西不但咬定是她下毒抛尸,还逼她渡什么阳气,甚至还要与她……
说什么“取之有度”,转头便扯去寝衣欺身过来。
说什么“待真相大白自会魂归天地”,且不说何时才能查明真相,就今日,人人都道江聿风气色好转。
眼下这鬼东西已凶戾至此,再多吸她一日阳气,法力只怕更盛。到时他若反口复舌,又该当如何应付。
于此等喜怒无常,不通人性的怨灵,自是半句话都不该轻信。
只是这些种种,如何能对阿九明言?
云雀心思急转,只道:“那厮定以为咱们会为了三万两银钱熬足七日。不如趁他笃信咱们舍不得银子、安心等着的当口,咱们先溜。”
“可是……”阿九皱起眉头,犹豫道:“侯府不比寻常宅院。我早上过来时仔细瞧过,各处出入口都有带刀侍卫把守,守备森严得很。你又不能以新晋少夫人的身份,大张旗鼓离府的。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探查清楚,找个合适的时机和方法再离开?”
云雀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九所言不无道理。
那黑衣人未除江聿风,随时可能再下杀手,换言之,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个“替死鬼”轻易离开侯府,定会派那下毒的内应盯着。
离开……
说得轻巧,真要离开,谈何容易。不仅得避开黑衣人耳目,还得瞒住那只恶鬼,就算成功逃出去,也难保京兆府的人没有继续通缉他们。一旦败露,无论落在哪方手中,皆是死路一条。
可倘若不走……?
她不敢深想夜夜与鬼身同眠会是怎样一副可怖光景,饶是能守住最终那道清白,也难保不会被吸成一具枯骨。
云雀在心里翻来覆去盘算了好几遍,似终于狠下心,咬牙道:“那就……明日!”
阿九并不知晓她火急火燎的真正缘由,拧着眉头想了想:“可我瞧着,出入西角门的婆子都得揣着对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