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从噩梦中惊醒。
屋内红烛还噼啪烧着,烛火轻曳,光线昏蒙,却也足以视物。
入目的,是柔软垂落的红绸床幔,身上,是厚实暖融的锦被。她恍惚了片刻,才察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锦被中的手摸索着,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疼——
第一个念头冒出来:莫非江聿风还魂变鬼只是个梦?
云雀缓缓舒了口气,抬袖拭去额角冷汗。目光扫过衣袖,倏地一顿,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素净中衣。
这浅浅一惊,五感也彻底回笼,视线和感知扩大开来,她这才隐隐察觉身边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一丝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
云雀稳了稳心神,随即极慢、极慢地侧过头去。
看到的竟然是一张苍白的侧脸,就躺在她咫尺之距。
昏黄的光落在那精雕玉琢般的轮廓上,晕开淡淡光尘,美好得不似凡尘中人,倒似画中谪仙。
这静谧如画的一幕,让云雀心头一悸,竟生出一瞬恍惚。
又一个念头冒出来:难道不止遇鬼是梦,江聿风的死也是一场梦?
云雀闭了闭眼,努力搜寻记忆中的碎片,试图拼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事实——
江聿风根本没死,一切不过是自己贪杯,醉后生出的幻象罢了。
什么毒发身亡、湖边沉尸、鬼新郎索命、冰冷夺命的吻……种种可怖景象,统统都是梦。
也对,哪有恶鬼修罗需得唇齿相接才能渡取阳气的。
重获新生的雀跃战胜了恐惧,她甚至顾不得自己此刻与人同塌而眠究竟有没有吃那种亏,无声地笑了一下,笑自己这个荒谬的“渡气”梦,同时指尖也无意识地抬起来,碰了碰唇瓣。
然而这一碰,心尖儿又吊了起来。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缠在唇上,实在太过真实。
许是后怕到了极点,反而拼命想证明那都是假的。云雀盯着眼前躺着的人,犹豫片刻,还是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
指尖微微哆嗦着,慢慢探到了“江聿风”鼻下。
太好了!有气息!
虽然微弱又冰凉,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云雀彻底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胆子也跟着回来几分。
她又盯着江聿风看了几息,像是下了决心,咬了咬下唇,极轻地掀开了他胸口的被角。
上好的绸缎本就轻薄服帖,甚至有些透。不知是谁伺候他更衣,衣襟还虚虚敞着些,隐约露出胸膛的轮廓。虽不壮硕,但因肩宽,反而勾勒出几分清瘦又撩人的线条。
没成想,这病秧子的身板儿……倒还挺有看头。
不过此刻云雀并无瑕欣赏,她深深沉了口气,转手就朝他左胸口按去,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的刹那,腕间突然一紧。
还未及反应,一只冰冷得几乎不带活气的手凭空而出,紧紧攥住了她。
云雀本就只靠单手撑着身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拽,加上惊吓,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眼前一花,上半身直接扑倒下去,脸颊重重磕在江聿风肩上。
她彻底吓懵了,甚至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身下的人似乎也僵了一瞬。
然而沉默只持续了这一瞬,很快,便有一个冰凉又带着戏谑的声音落下:
“娘子就这般……急不可耐?”
云雀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是以怎样暧昧的姿势紧贴着,慌忙借力想要撑起退开,可还未完全起身,心头猛地一跳。
她怔怔低头,视线茫然下移,当目光触及自己的左手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住了。
她的手正撑着江聿风的左胸口,而掌心之下,空空如也,毫无声息。
没有温热,没有起伏,没有任何生命的搏动。
他——没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