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风过无痕,时隔三百四十六天,阮湘擦去眼尾湿润,将记事簿改为记事录,而后一字一句,重新记录道:
2028年11月9日,晴。
我已预备朝春天走去,不会再烂在过去和梦里。
……
晚上,阮湘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看到了15岁的自己,那个小女孩独自疾行在阮甄抛下她的那条黑暗大道,拖着鲜血淋漓的脚用力向前跑去。她任由风刃刮过身体,即使每前进一步都痛得泣血锥心,鲜血淋漓。
呼吸急喘间,女孩心中对未来的恐惧和后悔尽数席卷而来,她战栗着身体,可却依旧掐进掌心逼着自己睁大双眼,不留下一滴示弱的眼泪。
时至今日,阮湘还记得她为什么如此勇敢。
因为她没有退路,刀山火海,雪窖冰天,只能自己向前走去。
“你准备好了吗?”
再睁开眼时,面前出现的是心理医师那张温和的面庞,阮湘攥紧手中那个小小的俄罗斯套娃,将它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下一秒,她逐字逐句道:“我准备好了。”
有人曾说过,人这一辈子只活在几个瞬间,可这两年里,阮湘却一直被困在了这几个瞬间无法逃出。
他们并肩撑伞走过的迷蒙雨天、他们在幽暗隧道的牵手追逐、他们在夏夜江边的那场告白、还有最后,他们那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别离。
这太多的瞬间凝聚成了永远,拖着她的脚步再无法向前。
现如今,阮湘已然清楚,这些年在梦境之中的反复回忆、撰写、推演,并不是为了让她沉湎在往日的痛苦之中,而是在帮她找回曾经那个勇敢的自己。
回忆再美好也终究只是回忆,阮湘知道,她携带着勇气走向的未来,会为她创造出更多,更值得纪念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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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姐,湘姐!该进会议室了。”
猛然一股推力从身边传来,将混沌的大脑摇晃回清醒状态,阮湘身体一颤,立刻看向了腕骨上的手链。
灰色串珠之间,小巧的套娃正虚虚悬挂在空中,她喉咙骤然因为紧张而干涩起来,阮湘舔了下唇瓣,想要打开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因为没电关机。
看向身边满脸疑问的女生,阮湘极力压制着奔腾的心跳,问道:“闻乔,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几点几分?”
“二零二六年十一月一日,现在是一点四十五……四十六分。怎么了湘姐,你是有什么事要临时安排吗?”
闻言,阮湘瞳孔不可自控地颤动起来。
这次,她居然回到了林延述误杀陈承毅的一小时前!
时间紧迫,阮湘来不及多说,只丢下了一句临时有急事便火速冲出了公司。
时节已入冬天,她却因为慌张泛出一身寒凉薄汗,当时的昨晚她跟冯嘉瑶喝了酒,第二天没开车过来,导致现在只能在路边打车。
马路上车流不息,喇叭刺耳的声音就犹如赛跑前最后的那道发令枪,无限度地拉紧着阮湘的神经。
一辆,两辆,三辆,数十辆汽车从眼前飞速离去,阮湘向外挥动的手臂逐渐发酸,掌心发汗,却依旧没有一辆车愿意为她停下。
该死的,怎么关键时候连一辆出租车也看不到?
正当阮湘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句:“湘姐!”
阮湘猛然回头,望见她的助理闻乔正朝她的方向飞速跑来。
身形清瘦的女生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汽车钥匙抛给她,大声道:“我的车还停在老地方,你快去吧,会议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告过假了。”
手中的钥匙还留有闻乔的掌心余温,阮湘拼命将它攥紧,抑制住眼眶的酸胀点了点头,而后大步朝停车的方向冲去。
“嗡”地一声,阮湘猛力踩下油门,车辆霎时疾冲而出。
呼吸间仿佛能闻到汽油飞速消耗的味道,她眼尾不断撇向时钟,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到阮甄的家门口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极速滚动的车胎一路碾碎遍地纷飞枯叶,阮湘盯着车上的时间,下唇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牙齿咬得泛白。
已经两点五分了,前面就只剩三个路口,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
快了,就在前面,就差一个拐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