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疑问。”阮湘说:“如果手链不在我身边,你也不把我叫醒的话,我是不是就没有别的方法能够醒过来了?”
“理论上其实还有一种苏醒的可能性,不过这种现象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有人成功实验过。”
“是什么?”
医生沉吟良久:“你梦境中的主要人物如果出现崩坏,死亡,那么你也有一定几率会在刺激中苏醒过来,但这种现象之所以从未有过,是因为创造梦境的是你的潜意识。换言之,这是你自主存在的意识出于对自我的安全保护。你的大脑在催眠中会时刻阻止梦境走向极端灰暗之中,陷入无意识状态。”
“假如遇到了这种情况,那就说明你梦境中所“崩坏”“死亡”的人物已经无法被你的潜意识控制,开始拥有了自主意识。如若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哪怕你苏醒过来我们也不会建议你进行二次催眠治疗,因为我们也并不能确定,这位已经无法控制的梦境角色做出这个行为是否是出于对你的善意。”
“我明白了。”阮湘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掌心的手链。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无法苏醒,我的潜意识是不是会永久停留在梦境中延续。”
医生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对你来说极度危险,现实里,你的身体会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植物人状态,只能靠输送营养液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并且随着昏迷的时间延长,你随时都可能因此陷入永久昏迷。”
“所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阮小姐。”
“嗯。”她说:“我准备好了。”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记忆材料再加工的表现形式,是幻觉取代概念编织的戏剧化过程,是一种精神活动,表现为被压制、被排斥的愿望的伪装式实现。
一直以来,阮湘在梦里的循环就像是一根困在钟表里的秒针,不管她怎么用力,跑得如何快,最后都只是徒劳无功地被困在原地,回至起点。
而这一次,她想拨开那片名为青春与悔恨的晨雾,去寻找一次独属于她和林延述的,拨云见日。
第127章镜中花
公路萧瑟,有风吹过碧绿草坪,火红曜日初升,夜潮下的灌木林摆动摇曳,海水气息冷冽,灰色山脉成群绵延,天际中无数极光蔓延,霓虹薄光流映似星,一幕幕画面快闪、骤切在脑海,最后蓦然甩离,永久定格在一片寂寥无人的虚空之中。
前调为柑橘的气味丝丝缕缕萦绕空间,两只玄凤鹦鹉扇动翅膀,滞空在阮湘面前。
在这片混沌里,她步伐沉重、拖泥,阮湘攥紧掌心手链,竭尽全力跟着无拘无束向前走去。
世界将她围困在此,如天体迷宫,可每走一步,耳边便能听到缕缕类似于蛋壳破开的清脆声音。
外部萤光剧烈,透过缝隙根根顺流而入,切割在身体的每处部位,一波波、一层层、一刀刀,光线将她面颊错落的忽明忽灭,她身形一瞬跌入阴影,又在下一秒升跃光中,步履不停。
总算,前进不知多久,那蛛网般的痕迹尽数交联,破碎。
薄膜撕裂,无数道光线凝为光源,无拘无束升于空中,化作羽毛轻盈飘零。整个世界天塌地陷,片片坠落在眼前的那一刻,阮湘伫立原地,终于,骤然睁开双眼。
滴滴冷汗从额角滚落,女生面色发白,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濒死般剧烈喘息。
左手内传来的触感硌涩,如牙齿般啮啮啃食。铺天盖地的记忆涌入脑海,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恍惚中,阮湘唇瓣缓缓抖颤起来,低头,看向掌心硬物。
台灯昏暗不明的灯光下,一条烟灰色的串珠手链被她死死握在指尖,因太用力,掌心发白,印出道道圆痕,阮湘屏住呼吸,轻轻将两颗珠子向外拨开。
灰珠之间,一根红线突兀串联其中,将首尾牢牢咬合,似道从内里便开始溃烂的血管。
阮湘瞳孔骤缩,迅速拿起手机查询时间。
现在是2026年10月28日凌晨四点,此时距离林延述自杀,阮甄被杀,还有三天。
下一秒,阮湘戴上手链,毫不犹豫地给林延述拨去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点里两人正处于冷战当中,林延述在本月的十九号就被她赶走,行踪不明,一直到他死亡,阮湘也不清楚林延述在这段日子里究竟住在哪里,在做什么。
很快,电话被人接通,手机那头传来的男声低沉、疲惫,却又隐隐带着些忐忑难言的惊喜。
“怎么了吗?阮湘。”
声音久违杀入耳畔的刹那,眼泪顿时不可抑制地倾泻而落,阮湘捂住唇,心肺一阵剧烈颤动。
她睫毛抖颤,嗓音沙哑,急促地哽咽起来:“林延述,你现在在哪里?!”
“你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顿时焦急起来。
“你不需要知道。”阮湘捏住手机的指骨泛白,她牙关打颤,一字一句道:“林延述,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桃華路的缘季酒店,阮湘,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男人又拿你妈威胁你了?!”
“这不重要!林延述,你现在就在那里等我,我去找你。”
“太晚了,你别过来,还是我去找……”
转瞬间,电话被阮湘猝然挂断。
她迅速站起身,换好衣服,冲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