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还记得童年时方惟江常会来找她玩,男人英俊儒雅,博学多才,风趣幽默,每次来都带着鲜花、绘本、甜点、以及各种玩具,完美的几乎挑不出任何错处。
唯有一点是和她在一起玩时,方惟江总是分心。
有次他拿着幅定制的数字油画过来,要教年幼的阮湘涂色,两人一起玩得不亦乐乎,脸颊与衣服齐齐沾满了各种五彩缤纷的颜料。
只是画着画着阮湘便发觉出方惟江的心不在焉,男人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就掉在窗边插花的阮甄身上,眼神希冀地简直像在看展柜里的漂亮蛋糕,明明触手可得,可面前却永远有一扇冷冰冰的玻璃。
阮湘不懂这眼神,身上泛起股童稚的以自我为中心,不满地揪住方惟江衣服跟他闹脾气。
男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抱歉地朝她微笑。
他抓住阮湘的胳膊将她搂进怀里,而后按住她的小手一起落下了这幅油画中的最后一笔。
画作宣告完成的瞬间,阮湘讶异地发现画上的女人居然有张和阮甄极为相似的容颜。
于是她指着画上的女人,好奇道:“叔叔,这是我妈妈嘛?”
闻言,方惟江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拿钉枪打包油画:“不是你妈妈哦。”
“那这是谁呀?”
沉默片刻,方惟江忽而蹲下身,平视着小小的阮湘。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温声道:“她啊,是叔叔喜欢的人。”
……
直到放学,阮湘依旧处于闷闷不乐的状态。
或许是最近的情绪影响到身体,她隐隐又要发烧的样子,整个人都提不起来力气。
王广盛因为要照顾女儿请假了一段时间,平日里接送阮湘的任务便被林延述主动提出包揽。
见女生面色发白,他指背探过阮湘额头,提议道:“要不然再去趟医院?”
阮湘点了点头:“还去上次那家吧。”
其实阮湘的运气变差,最早要追溯到一个星期之前。
自从上次去医院照顾冯嘉瑶时偶遇到了阮甄,她就忍不住常常想起女人,想阮甄为什么又会来医院,想她是不是生了严重的病?
一个星期前,阮湘借着生病和林延述来到医院,却趁着男生排队取药的功夫独自找去了阮甄的病房。
走廊安静,她并没有推门进去,只是谨慎地顺着门上玻璃向内张望,而后故作镇定地选择离开。
很可笑,明明这么担心,她却甚至没有勇气袒露自己的身份,去问一问护士这床病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住院。
等阮湘心事重重地回到大厅时,林延述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好一会儿。
他并没有询问女生刚刚独自去了哪里,只是把外套脱掉披在阮湘身上,告诉她外面刮了大风,小心冻到。
这次又来到医院,阮湘看林延述为自己忙前忙后,心情就像是秋天里被铁锅翻炒的栗子,温热的体表裹着糖霜,暖洋洋的。
想到最近自己总是十分倒霉,阮湘低头望着脚尖,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她做事又当又立,老天也看不过去才会这样。
明明下定决心和阮甄断绝关系的是自己,可偷偷跑到病房外看她的却也还是自己,现在甚至又因为放心不下阮甄,再次向林延述提出来到这家医院。
虽然阮湘并不会再去偷看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可想法出现的瞬间就已说明一切。更何况阮湘很清楚,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期待着能够再见阮甄一面。
喉咙忽然一阵发痒,阮湘咳嗽几声,把校服拉链一口气拉到最高。
四周人影幢幢,络绎不绝,可却没有一道是那具想见的身形。
半响,她眼尾恹恹垂下,表情落寞起来。
真的好烦。
打完退烧针,林延述把阮湘送回到了家门口。
临告别前,男生将药递过去,忽然说道:“放心吧,阿姨已经出院了。”
阮湘心头一颤,对上他的目光:“你怎么知道的?”
“阮同学,你知道自己很藏不住事情吗?”林延述说,“上次去医院你动作那么鬼鬼祟祟,一看就是藏的有事,于是送完你回家我又独自来了趟医院,果不其然在病房里看到了阮阿姨。”
“我猜你应该是因为担心她,这段时间才会一直闷闷不乐,再加上今天你又说要来洛城私立,让我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别担心,阿姨病得不严重,是皮外伤加流感,今天上午刚刚出院。”
闻言,阮湘心头如释重负,却还是把话语包装的冷硬:“哦,你好爱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