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述发丝埋进阮湘颈间,睫毛半垂下来,读不出眼底情绪:“我爸上午来找过我,要让我换专业,我拒绝他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阮湘叹了口气,指尖温柔拂过男生发丝,来来回回地帮他顺毛:“在他手底下生活18年,辛苦你了。”
林延述神色颓倦,揽住阮湘腰肢的手臂逐渐收紧,像是某只在主人身边汲取安全感的大型犬科动物。
半响,他慢腾腾地将半垂的眼睑抬起,轻声道:“幸好我还有你,阮湘。”
幸好,我遇见了你。
幸好,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幸好。
为了帮林延述改善情绪,晚饭结束,阮湘以消食为由带着林延述来到了她的秘密基地——一栋破败大楼的天台。
大楼直冲云霄,两人连续爬了二十七楼才到达顶层,等到顶时夕阳早已不知所踪,天色阴沉大半。
望着周围环境,林延述单手扶着墙壁,低声喘息道:“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酣畅淋漓的饭后消食。”
阮湘擦去发丝下的薄汗,回过头问:“但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了很多?”
“这倒确实。”
夏夜晚风悠悠拂过面颊,林延述走近她身边,环顾四周:“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病急乱投医。”
林延述愣了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阮湘没解释,只是从天台的废弃木箱里拿出张毛毯铺在地面,示意林延述坐在她的身边。
接着,她脱下右脚的鞋和袜子,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对人袒露出受伤的脚底。
视线投射过去的刹那,林延述整个人讶然怔在原地,他一直知道阮湘脚上有伤,但却从未想过会伤的如此严重。
一道可怖疤痕就犹如裂缝般盘踞在中央,竖直贯穿了女生本光洁无暇的脚掌,重重割裂开他的心脏。
阮湘很快穿回鞋袜,解释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发现这里,以及高中军训没有参加的原因。”
“这伤是怎么来的?”林延述黑眸沉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至今还记得两人在江边初遇时阮湘一瘸一拐朝前奔跑的模样,早知如此,他绝对要想尽办法将阮湘送到医院,而不是放任她独自离开。
这么长的一道疤,她当时该有多疼。
看到林延述心疼的目光,阮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已经过去很久了,给你看伤不是想让你心疼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我对你应该再毫无保留一些。”
晚风拂面,伴着静谧夜色,阮湘不紧不慢地向林延述讲述了身上曾发生过的故事。
从家暴的陈承毅,懦弱的阮甄,再到她独自离家学着成长,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地全部向他诉说。
故事落至尾页,林延述沉默地看着阮湘,眼底神色犹如秋日晨雾。
女生扯起个毫不在意的微笑:“干嘛这个眼神看我,难不成觉得我很可怜?”
“不是的。”林延述嗓音轻缓如云,语气却又郑重无比,“可怜的意思是值得怜悯。阮湘,这个词并不适配用在你身上,我只是心疼你的勇敢。”
阮湘讲:“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不管再难割舍,再痛苦,我也已经通过努力逃出了我的原生家庭,相信你很快也能和我一样。”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变成一只鸟,那就把这个天台当做你挥动翅膀的起点好不好。”阮湘轻轻笑起来,“林延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摆脱这糟糕的生活,就从现在开始。”
女生话音落定的瞬间,恰逢整点到达,天台的古钟应声敲响,发出的剧烈嗡鸣响彻整座天台,代替林延述做出了无言回应。
望着阮湘坚定的双眸,在这刻,林延述感到他暂停的时间终于得以往前行进,生命的齿轮开始彼此咬合,缓缓转动,只待开启新的篇章。
于是他终于得以发自内心地微笑出来,并对她说道:“好,我答应你。”
从天台下来后,林延述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见时间还不算晚,他便暂时留在阮湘家里帮忙打扫阳台卫生。
正拖着地板上沉积的洗衣粉痕迹,林延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拖长音叫道:“林——鼹——鼠。”
“怎么了?”
阮湘走到阳台边,对他伸出掌心:“看,我找到了什么。”
灯光下,女生的掌心里静静躺着颗布满灰渍的纸星星,林延述瞧这纸星星的材质眼熟,猜测道:“这是我国庆那会儿在书店给你叠得那些吗?”
阮湘点点头:“刚刚清理柜子夹缝时发现的,我怀疑这个纸星星就是当时你写下诗词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