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抱着阮甄,恨不得将整个身体再度塞回到她子宫里面,抽泣道:“我不要长大,呜呜呜呜……哇……我不要变成大人和妈妈分开!”
见女儿哭得吵闹,陈承毅不耐地扔下手机,把阮湘拽到臂弯中恐吓道:“七岁了还这么爱哭,都是你妈把你惯的,再哭明天就把你变到十八岁!我跟你妈谁都不要你,你就等着鬼来把你抓走吧。”
男人面容冷漠,将长大说得像把纸撕烂一样简单残忍,给阮湘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今天看到的惊悚片。
她哭得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快喘不上气,急得四肢并用想从陈承毅怀里逃开。
见此情景,阮甄厌烦地将陈承毅赶走,罚他今晚去睡客卧,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并不把阮甄的话当一回事,转身离开了儿童房。
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两人,阮湘皱着张水晶包子小脸,耍赖地再次扑进阮甄怀里。
彼时女人靠在床边,床头灯橙色光晕渡上层温润轮廓,她面孔柔和似白玉观音,轻声为阮湘哼着歌曲,而后在结束时悄悄贴近她的耳畔。
她说成长是个逐渐累积的过程,人是不会在十八岁的当天猛然变成大人的。
变成大人是很辛苦艰难的一件事,小朋友要经过漫长的旅途,在旅途中忍受孤单,学会去爱,变得温柔又坚定,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成为大人。
阮湘听得一知半解,吐字因为哭腔而变得黏黏糊糊,像是在撒娇:“妈妈,变成大人了,我要是还想当小孩子要怎么办呢?”
“即使变成了大人也没有关系呀,小孩有成长为大人的机会。同样的,大人也有再变回小孩的权利,所以不要害怕长大,妈妈会陪着你的。”
“在妈妈这里,不管你是十七岁十八岁,还是二十七岁二十八岁,都是我最亲爱的小孩。”
阮甄那时是这么回答她的。
懵懵懂懂地听着,阮湘简直快被大人小孩这两个词绕晕过去,只囫囵知道不到十八岁就不可能会变成大人,以及她的妈妈真的好爱好爱她。
这爱让她得以松一口气,阮湘干脆放弃去想这个对她来讲还为时过早的事情,继续哭着耍赖撒娇,今晚势必要让阮甄陪她睡觉。
可出乎意料的,女人这次并没有同意阮湘的请求,而是温柔地拒绝了她。
阮甄走后,阮湘壮着胆子气呼呼地从床上爬起。
她想她还是讨厌长大,讨厌会逐步增加的年纪,讨厌明年的自己会是八岁的自己。
都是因为她在长大妈妈才会离开,她才不要一个人面对恐怖的黑夜,更无法忍受哭泣的时候没有人给她擦眼泪,哄她开心。
于是在七岁的那个晚上,小小的阮湘悄悄地趴在她的小书桌上,翻开记事簿,歪歪扭扭地用铅笔写下了一句话。
「我才不要长大,如果非要我变大,那我……我最多,最多只许长到十七岁!」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笔尖反复落下,纸页不停翻篇,她身形不断抽条,终于从梦中缓缓醒来。
外面的天色还是抹不开的浓墨,阮湘擦掉眼尾湿痕,把身体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双腿,把头埋进膝间。
她不想记起阮甄,不想回忆她欺骗的话语,更不想梦到从前,可却总是事与愿违。
而她也终将来到属于自己的十七岁,或许会是继续孤身一人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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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天,一中的舞台装饰和配置都换成了演唱会级别,LED大屏播放着文艺部提前剪好的校园视频,冷焰火和彩带不间断喷放,仿若浮蝶蹁跹。
青绿操场上人潮涌动,欢声笑语连天。
距离校庆演出还有一个小时开始,音乐教室的歌词风铃被清风拨过,一时间乐声琳琅。
林延述眉目冷寂,身着西服静坐在一架钢琴边,清越琴声从他指尖穿过,如流水潺潺。
伴随琴音,一道清灵女声融入进节奏之中。
阮湘唱歌时的声线独特,不同于她平日里说话的语调,嗓音变得格外清冽,如银铃叮当,每个字的尾音处理都很有个人特色,韵味十足。
两人配合默契,歌声与琴声完美融合在一起,相辅相成。
一班大合唱在第二个节目,两人的合作表演则被排在中间。因为有个人节目的原因,陈柯青特批两人不用参加大合唱,因此时间还算充裕。
练习完,阮湘换上白羽礼服裙,和林延述一起前往表演后台。
女生青丝如瀑,柔柔披在身后,脸若白瓷,眉眼精致,唇落点红,似一朵水莲,漂亮到令人移不开眼的水生植物。
众人或凝望或惊艳的目光让林延述略微有些不爽,但他也不知道在不开心什么,只是把自己与阮湘之间的距离拉得越发近,仿佛在宣誓主权。
忽然,一道清丽女声传来耳畔,暂停住阮湘前进的步伐。
冯嘉瑶站在活动场地,笑着朝女生招手:“湘湘,快来快来!”
“你不去后台准备在这里干嘛呢?”阮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