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林延述闭了闭眼,雨滴顺着他湿漉漉的发丝滴在猩红爬满掌印的脸上,恍惚间似一滴苦泪。
他问:“只是这样,我都不配吗?”
那么痛苦,那么累,只是想换来一句温柔的叮咛,一个关怀的眼神,仅仅如此,他都不配吗?
林延述寥寥几句的讲述,让阮湘总算得以窥到他内心深处所隐藏的一小部分,她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嘴里像是咬下一口青涩的果子,染得她牙根发酸,舌尖发苦。
片刻后,林延述垂下眼,睫毛和嗓音同频颤动,如同被雨滴袭落的树叶。
“算了。”他自我说服,释怀道,“是我贪心不足,痴心妄想。”
“不是这样的,林延述。”
下一刻,阮湘毫不犹豫地开口,近乎强硬地拽起他的自我淹没。
江边的灯光灼目,代替今晚雨夜的月亮。
阮湘望进他瞳孔,像是早已把话语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那般熟稔而又认真道:“你说他们脱不掉自卑,其实你也是一样。”
“为什么你要自我否定为他们开脱,为什么你要说自己不如林桦越?为什么你不说是他们偏心,目光短浅又没眼光,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你从内心深处就觉得自己是糟糕的,所以只把错归咎于自身,自我PUA得不到爱都是因为自身不够好,而后陷入恶性循环之中不断驯化自己,可你的自我意识又在这个过程中痛苦难当。
“林延述,我想你应该弄清楚一点,他们不爱你这件事从始至终就不是你的错。”
阮湘看着他,正色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你需要的就只有相信自己。”
“我能相信自己什么?”林延述问。
下一秒,女生笃定的话语响彻耳畔。
“相信你已经足够优秀,相信你想要的,今后都会有的。”
闻言,林延述瞳孔微怔,定定看向阮湘。
迎面有夏夜晚风吹拂而过,凌乱额发随之颤动,如同此刻悸动的心脏。
片刻后,林延述垂眸,哑然失笑。
身体里那颗日渐落败的枝芽浇灌进她的话语,终于久违地等到了自己的枯木逢春。
话音落地几秒,阮湘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她掌心不自然地搓起胳膊,咬牙恶寒道:“怎么办,讲这种话好恶心好矫情,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林延述默默点头:“是有点,不过鸡汤的味道还可以。”
阮湘一个眼刀飞过去:“还不是为了安慰你我才说这种话,你刚刚笑什么,不会是在嘲笑我吧?”
“没有。”
“那你干嘛坐得离我那么远,往常不是很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不一样。”林延述转过头,语气平缓而又认真,“我身上已经湿透了,不想再把你弄湿。”
“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阮湘靠近他,抽出一张纸。
女生指尖稍顿,字字清晰道:“这次,是我想离你近一点。”
“为什么?”林延述语气不解,“我以为你现在很讨厌我。”
因为我想知道,未来的你究竟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事。
虽然阮湘已经得到了这张名为林延述的拼图上一小块的碎片答案,但她并不认为只是简单的家庭原因就能让25岁的林延述瞒她这么久。
如果她想要知道林延述身上隐藏的全部,那么便只能从现在的他身上下手。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不能说出口,于是阮湘只是微微垂眸,怅然道:“就当我是在日行一善吧。”
……
雨中江面寂静无声,偶有行人匆匆走过,投落倒影。透明伞面庇护着头顶这片小小天地,划分出一个安逸的乌托邦来。
阮湘和林延述并肩坐在长椅,男*生思考片刻,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首饰盒。
此刻,这盒子的表面早已被雨水浸湿,近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