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故心头一刺,愧疚翻涌。他想止住这弥漫的悲伤,却手足无措。指尖下意识掐向自己的手腕,却在半途被猛地攥住。
沈书澜蹙眉,目光锁住睫毛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刚好点,又想做什么?”
对方的手抬起,迟故本能地想躲——却只是被轻柔地拂过脸颊,拭去湿意。
“想她了?”
“嗯。”迟故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旧手串,声音发哽,“都是我的错……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沈书澜没再言语,只是用力将他拽起,“走。”
迟故几乎是懵的。
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容拒绝,牵引着他出门、上车、再下车。那温度像一道细微的电流,持续不断地流进他的身体。
直到冰冷的石碑撞入眼帘。
沈书澜的声音被风送来,混着远处模糊的鸟鸣蝉嘶:“想说什么,让爷爷给你带话。”
迟故眼眶猛地一酸。
压抑数年的堤坝轰然溃决,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我妹妹不在这里……她顺着海飘走了……”
“那你是不信爷爷的本事?”沈书澜侧过头,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下颌清晰的线条,语调沉稳又温和,将人搂过来安慰道:“放心吧,爷爷年轻那会儿厉害着呢,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到。”
阳光被阴云遮住,空旷的墓地中央,只有风吹过绿叶的簌簌声和他们相依的身影。
沈书澜胸前的衣襟湿透了一片。迟故无声地流泪,只有偶尔压抑不住的细微啜泣,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过了许久,迟故抬起红肿的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我难过。”
温柔地梳理着迟故微湿额发的手顿住,声音低沉:“感受到了?”
“嗯。”
“强烈吗?”
“嗯…心疼。”
“很疼么?”沈书澜追问,指腹轻轻拂过他湿润的眼角。
迟故用力点头。
沈书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着怀中人痛苦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揪着,但似乎,迟故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情绪并没有突然“涌”进来。
“我没感受到。”
两人目光无声交汇,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迟故眼中忽然闪过一点奇异的光,很快,他挣脱沈书澜的怀抱,“等我会儿。”
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束花回来,郑重地放在爷爷碑前。
他蹲下去,将那些积压的思念、悔恨、期盼,颠三倒四地,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随着话语缓慢地倾吐,那伤感似乎真的被风带走了一些。
沈书澜站在一旁,缓缓望着迟故的背影,随后又转到墓碑上的照片。
爷爷身着藏青衬衣,即使是皱纹也掩盖不住那硬朗的气质。
迟故用手拢在唇边,对着石碑压得极低极低,
“爷爷,明年……我带外孙来看您。”
微风卷过,拂动沈书澜的衣角。他的背影似乎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一瞬,快得像错觉。
迟故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他低头,精准地抓住了沈书澜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指强硬地嵌进去,扣紧。
十指瞬间交缠,指环冰冷的金属感硌着彼此的皮肤。
他抬起泛红的眼,声音带着未散的鼻音,却异常认真:“别难过,爷爷说让我照顾好您。”
沈书澜看着他,嘴角习惯性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个“好”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被对方拖着,转身就朝墓园外大步走去,没有丝毫停顿。
沈书澜的目光落在迟故紧绷的侧脸和被风吹乱的发梢上,又垂眼看向两人紧紧交缠、指环相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