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迟故蹲在黄土堆上,影子被拉的细长。
地上是用碎土块和小石堆出来的几个小人。
一共四个人。
冷风吹过,扬起一片尘土,四人的轮廓更加清晰,一直留在那里。
等他回家又等了半个小时,母亲和妹妹才回来。
迟故的母亲名叫高玉兰,人如其名,虽不是明艳动人的浓颜系长相,但却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美,有着长在山水边细腻的皮肤和柔美的五官,很耐看。
高玉兰温柔又知书达理,从小优秀到大,一直都是个自立自强的omega。
她放下包,将妹妹抱到沙发旁,随后走到迟故身边问:“今天怎么了,告诉妈妈。”
迟故正穿着新换上的浅灰色卫衣,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着妈妈回来。
今天出门穿的那件蓝色衬衣被弄脏了,那是他爸爸给他买的,他最喜欢的衣服,他一回来就脱掉自己洗。
他放在盆子里,打上洗衣粉,用破皮的手泡在水里搓了半天,上面粘的土和血都干净了才拿出来。
母亲温柔的询问像是那早已被熄灭的引线复燃,瞬间烧得迟故浑身疼。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双手环着母亲的脖子,靠在母亲的肩头抽噎着:“我想爸爸了。”
这回迟故哭得很是伤心,下午在土坡上纯粹是因为他被打疼了,所以默默流泪。
但现在妈妈在他旁边,下午受到的委屈,还有那藏在角落里的无助与害怕,都一齐涌了上来。
母亲温柔又耐心地哄了他半天,给他身上好几处出血红肿的地方上药,疼得迟故嘶嘶哈哈直发抖,差点没又哭一场。
母亲说他们都是骗人的,说不要信。
后来那个小男孩儿和妈妈过来找他们家要个说法,开始母亲是坚决维护迟故的,他没让迟故道歉,最后差点又吵起来,后来是邻居来调和,只是赔给了对方两千块钱才算了事。
但那几乎是他们家半年的开销。
但自那之后,母亲越来越忙,每晚加班,回来的时候迟故都能感受得到母亲身上的疲倦。
迟故也没有了玩伴,大家好像都怕他。
这是迟故记得的第一次打架,没有输赢,双方身上都挂了彩。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因为打架那件事,工作的时候时常被穿小鞋。
一年后,又因为带着妹妹上班,最后被诬陷而丢了工作,他们一家被从员工宿舍赶了出去。
迟故知道母亲很辛苦,常常给他和妹妹做好吃的,自己却不吃,因为家里的经济紧张。
于是在收拾行李期间,临走前,他自己跑去那个小男孩儿家里,敲了半天门,给那个小男孩儿道歉,说把钱还给他。
没人知道迟故是怎么把钱要回来的。
等迟故跟着母亲搬到更远的郊区的贫民窟时,迟故才把钱给母亲。
母亲攥着那皱皱巴巴的八百块钱,问他哪来的,迟故不说话,那时候他已经六岁了,对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认知,他觉得母亲问了肯定会还回去,他不想。
于是,母亲第一次那么凶地打他,他从来没有看到母亲那么生气过。
又委屈又疼的,他又没忍住哭的很惨,眼睛都哭肿了,最后还是迟故说自己想上学,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然而这只是落难的开始。
他们搬家后,除了房间变小,生活变得更加拮据之外,这里的环境鱼龙混杂,像是处于法律边缘的,被遗弃的街区。
小偷混混,地痞流氓,时不时就在街边晃悠,要想在这里混下去,只需要强大,强大到别人不敢欺负你才行。
自那时起,迟故经常被人欺负哭,大到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小到七八岁的小孩儿,他们都是成群结队,像是守在街边的□□,不听他们的就要被欺负。
迟故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他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每次挨揍了虽然都会忍不住哭鼻子,但他坚决不加入恶霸小团伙,一次次反击中,他像是无师自通一般,逐渐成了那几个团伙儿里的头号刺头。
等他到了七岁那年,开始上学了。
他已经成了那里都不敢惹的小孩儿。
每天背着书包上下学,偶尔还会领着妹妹出门,没人敢拦他们。
一想到妹妹,那张脸似乎此刻清晰地映照在自己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