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将信将疑,被她拽着狂奔,还没跑出去几步,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从右侧袭来。
以长刀的顶端为中心,沿着十四米长刀的两侧,血红色的火焰融合沙尘,滔天席卷而来,隐隐压过了太阳的橘黄色。
桑绿跑得比火焰慢,等她跑到两座哨岗之间,族人们聚集之地,寒凉的长刀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烧得发黑。
沙尘和火焰混合,什么也看不清。
“阿木,咳咳…这是…在做什么?”
阿木拉长脖子,翘首以盼。“上完了刀山,当然是下火海呀。”
桑绿有些毛骨悚然,上刀山下火海本就是比喻词,怎么能这样真切的去做。
可下一幕,火海里的人印证了阿木说的话。
滔天火焰的中心,缓缓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甚至,可以说得上庞大。
姜央还带着昨晚的银质护心镜,护心镜周边一圈嵌刻着纹路,凹凸不平,凹下去的部分残留着银色光芒,火焰在上方烧出花鸟虫石的形状,凸出来的部分暗沉不已,在炙烤下,黑得发红,仿佛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鲜血浸染而成。
“等阿札玛死了,这块护心镜就是我的了。”阿木瞳孔倒映着炙热的火光,语气也带着炙热的欲望。
桑绿不悦。“那也是她百年之后的事。”
姜央背负弓,戴面具,赤着脚,像是没有任何感觉,走在人类天性畏惧的火焰中,她浑身都被衣物包裹,唯有一双赤红的脚露出,踩在被烧成灰烬的引燃物上,每抬一次脚,桑绿都能看见黢黑的脚底。
是烧焦了吗?
赤红与焦黑的色彩,撕扯着桑绿的理智。
人,血肉做成的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被刀割、被火烧?
“阿木,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手脚?”
“就像你们的防晒霜,涂了以后可以防止尸体腐烂,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秘制药,可以让人不怕刀砍,怕火烧?”
阿木大笑。“怎么可能,阿札玛是九黎最亮的太阳,她天生就不怕刀砍,不怕火烧。”
桑绿不信。“她肯定瞒着你什么。”
“你看!”阿木摊开自己的手掌,深深浅浅、横七竖八的伤痕遍布,一层叠着一层。“阿札玛说,等她死了,我就是最亮的太阳,再爬那刀梯,就不会流血了。”
桑绿不忍心再看,那伤疤覆盖着伤疤,早已形成厚厚的茧。
叮叮——
姜央的肩甲下缀无数银穗,走一步,银穗互相撞击,擦出耀眼的火花,一闪即灭,复又擦出,许是火焰也会燃烧声音,撞击声凄厉变形,随后变得嘶哑萎靡,仿佛是一只恶鬼由远及近,浸在滔天火海中经受酷刑,最后变得奄奄一息。
周边的九黎人兴奋至极,野兽般的尖叫充斥耳边。“烧死它们!”
“点火!烧的越旺越好!”
“还不够!还不够!再旺一点!”
桑绿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正因为如此,她被这种声音刺激得牙根颤抖。
巫山人对坏鬼的憎恶,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姜央再怎么删改巫女记录,也无济于事。
坏鬼总会烧完的。
火也最终会熄灭。
周遭的引燃物烧完了,火势黯淡,唯独姜央还是一个火人,她远远朝桑绿走进,步伐间,掉落一扑一扑的灰烬,凄然落地。
巫山人说,那是坏鬼的灰烬。
阿木也这么说。“你看,阿札玛多厉害,她烧死了这么多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