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安检太严,这东西带不走,我就留下了。”林清回解释道,坐在陆靖言身边,示意他伸出手来,自己一寸寸将落了些许灰尘的刀擦拭干净,而后放到陆靖言掌心之中。
“它是你的了。”他轻声说。
没有人比陆靖言更懂得这把刀对于林清回的意义,这轻飘飘一点重量坠在掌心却是重若千斤。他下意识连林清回的指尖一起握住:“这太贵重了。”
林清回摇摇头,望进他的眼睛:“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不会再主动惹事,当然,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也随时可以再把它交给我,我会为你杀掉你想要杀的人。”
“不过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嘛,”他促狭地笑了笑,像是在为这天更早些时候的那句话找补,“我想我们都可以先不惦记那一条命了。”
陆靖言心神一震,这把不起眼的蝴蝶刀是林清回对于家人唯一的念想,他从没想过他当真能下得去决心将之割舍。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得到了这沉甸甸的信任。
“万一我把这间屋子拆了怎么办?”他不由问道。
“那你又怎么会邀请我回来呢?”林清回笑,“若有新人笑,旧人自然就该走了。”
“什么新人旧人的,”陆靖言一把抱住他,在他肩头闷闷地道,“只有你。”
“是,我知道。”林清回回抱住他,听到两人的心脏贴在一处跳动,鼻端尽是熟悉的气息。
有一句话,他永远也不会讲出来。
他承认自己是在赌,无论是离开之前还是回来之后,出外游学两年更让他见到什么叫人心易变。他从不怀疑陆靖言对他的感情,但也曾想过最坏的打算。
在刚回国的那一晚,躺在酒店的床上时,他就曾想过。他要最后再赌这一把,如果赢了,就是圆满结局,而如果日后当真有秋扇见捐那一日,左右他欠陆靖言一条命,这条命就当是还他了。
他本就是这世间的浮萍,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乡,也没有可以联络的亲人。他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心却越来越空荡,表演固然能帮他找到生活的意义,却不能长久地支撑他活着。
许多个站在山巅的夜晚,他彻夜不眠,扪心自问,不知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将他拽回来的都是背包夹层里那枚古朴的玉环。
只要那人还需要他,他就能咬牙撑下去。
所以,他将自己的束绳亲手交到男人手里,再不考虑什么后路。
“这是你家人的纪念,”陆靖言低声道,“我帮你找个地方放好。”
“好啊,我相信你,但是也不用太大费周章。”林清回和他分开一点,微微勾起唇角。
“我是我父母的孩子,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们的血脉,只要我活着,就是对他们的纪念。”
而如果他死了,九泉之下家人自可团聚,左右他都不必忧心。
这份再贵重不过的礼物最终被安置在了放玉环那个匣子里。左边是只剩一只的圆环,右边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旧旧的蝴蝶刀。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样东西,一起放在衬布上时,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和谐。
山中秋景总是宜人,次日一早,两人就带着瓜子进了山。
这两年下来瓜子也不是只长了体重,起码它不再害怕野兔和树桩了。两人撒开了让他跑,自己跟在后面,明明是一次普通的散步,却都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更幸福的时候了。
秋日干爽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香气,瓜子不时扑进落叶堆中扬起嚓嚓的脆响,金黄的叶子与通红的野果子落了一地,目之所及,在清透的阳光下,所有东西的饱和度仿佛都被调整到了最高。
林清回呼出一口浊气,和陆靖言十指相扣,慢吞吞地走着,觉得自己能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陆靖言显然也有此种想法,可他却没有林清回的好运气。
“明天就要上班了。”他抱怨道。
他最近两年的日程本就安排得特别满,这两天假期还是助理看他为了赶工快要把自己累死了,才东挪西凑地给他挤出来的时间。虽然公司里不只有他一个领导,但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更何况有些事只差临门一脚,他也不能退缩。因此无论怎样暗恨,还是只得老老实实回去工作。
家里没人时,他觉得忙点也好,有利润增长大家都高兴。可一旦有人陪在身边,有些会就不是那么非开不可。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有些可以适当放权的事情,或许都可以慢慢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