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他怎么想,车子总有到达的那一刻。仿佛只过了一瞬,秦逸就停在了演播厅门口,陆靖言和他一起下了车。
这天录的恰巧是郎彬的综艺,一应工作人员都是风极的人,认识陆靖言的人很多,可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却硬是没人敢上前献殷勤。陆靖言脚步还没落地,一则流言就飞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陆总首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亲密神态,对象居然不是葛濛。再思及近些日子甚嚣尘上的争吵与骂战,无数个群瞬间刷到了99+,各种离谱的猜测一分钟更新了十数个版本。
可风暴中心的陆靖言却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问明工作人员,就牵着林清回向化妆间走去。
林清回习惯性地跟着他走了两步,无意识的对上一个没藏好的窥探的眼神,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登时不自在的想要把手抽出来,声音压得极低:“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你不是还要开会吗?”
“不在这几分钟。”陆靖言却并不肯依言放开,他几乎从不过问林清回工作上的事,但这日要让他转身就走,他却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何况此人还有隐瞒不报的前科,这日有机会,他也正好来看看他的工作环境。
他敲开化妆间的门,刚刚得到消息的朱蓉立刻迎了上来。陆靖言的视线越过她,扫过屋子里其他几位主演和工作人员神态各异的脸,迎着他们的招呼点了点头,就不再给他们眼神。
“结束以后送他回老宅,”陆靖言细细嘱咐道,“后续一个月的工作行程给我同步一份,晚上给他弄点东西吃。多喝水,别硬撑,知道吗?”
最后一句他转向林清回,后者无奈地把他轻轻向外推去:“我都知道的,秦哥还在外面等你呢,我没事。”
他牵着陆靖言的袖口,自己都不知这动作几多依赖,只是勾了勾唇角:“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你放心。”
他们这厢低声细语,旁人明显掺和不进去,也就歇了上前攀谈的心思,可葛濛却不能坐视不管,暗自咬紧了牙关。
圈子里一向是花花轿子人抬人,若是让陆靖言就这样离开,圈子里马上就会传出他失势的消息。相比之下,即使是“新欢旧爱左右逢源”的风流韵事,也比“只闻新人笑”的流言要好听得多。
葛濛硬着头皮上前,和两人团团打了个招呼:“清回,陆总,你们来了。难得陆总肯来后台,我们真是蓬荜生辉。”
林清回这日大起大落,一时提不起精神应酬,和他笑笑就借口来晚了要赶妆先一步离开。
陆靖言看着朱蓉和姜园把他团团围住,才收回视线,审视的目光落在葛濛身上:“你收到邮件了。”
“是的,我一定注意。”葛濛口中愈加发苦,笑容却更灿烂起来。陆靖言找上风极高层的当天他就收到了正式邮件通知,除了条款变动的更加苛刻外,还额外强调了不许再针对林清回做些小动作的警告。郎彬私下里和他合计了一通,也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为着以后提纯准备的后手只得不了了之。
但这还不到无可转圜的地步。葛濛撑着笑容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估摸着足够给旁人再加两集谈资了,才将陆靖言送出了门。
左右都是自己的生意,陆靖言配合着与他说了点不疼不痒的,敲打了他几句才抽身离去。
林清回则几乎没注意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化妆师的刷子在脸上清扫,旁边姜园还在说些什么,他的视线落在化妆镜上,眼前浮现的却是高坤的脸。
经年爱恨一朝决堤,无数旧事汹涌而来。
从前,他有父母,有爷爷奶奶,有一大堆叔叔阿姨和一个热闹的家。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人的身影和样貌,可能清晰记起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完全没注意自己被换上了什么衣服又化成了什么妆容。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节目就开始了。
林清回感觉自己有些恍惚,他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台上兢兢业业的和大家一同玩笑,在分组时习惯性地站在葛濛身边,如常应对一切不再隐含恶意的调侃,另一个人却飘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假人。
然而陆靖言的邮件也只是保护了他而已,应晓晨和风极不是一个公司,再加上近日来水面下的暗流愈发汹涌,花团锦簇之下,葛濛和他你来我往了个厉害。花灿也不能独善其身,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谨慎又小心。
林清回随着他们一起大笑,心底却涌起越来越浓重的厌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应付这些。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报恩有很多种方法,作为明星出道恐怕是效率最低的一种,他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这一场节目录制了八个小时,终于散场时,已经是凌晨时分。或许是光下烤了太久,林清回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连骨头缝里都泛着疼。
姜园站在台边,一接到他就先给他塞了一瓶水,指尖相错,她惊呼出声:“林哥你好热,你不会发烧了吧?”
林清回迟钝地摇摇头,摸摸自己的头:“没有吧?”
自己摸自己能摸出什么来,姜园覆上他的额头,立刻一缩手:“你烫得吓人!”
“没事,回去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不是病毒性的。”林清回大致也明白自己为何会生病。多年心结一朝放下,他以为自己能撑住,但显然身体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
“先回老宅吧。”他还惦记着陆靖言答应给他的高坤孩子的资料。
朱蓉却难得提了反对意见,她和姜园开了一辆车,油门一踩就往最近的医院开去:“陆总在这里也会让你先看病,拿完药咱们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