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小早餐铺前,两个锦衣少年郎对坐,一乖张,一文雅。
“还是秋天好,要是夏天穿那套盔甲,还不得给我热死。不过说好也不好,再过一个月就要冷了。”白林边吃边说,他怕灰色锦缎袍子沾到油渍,几乎卷到了肘上,全然不顾什么仪态。
“夏热冬冷,春困秋乏。没有你能出门的日子了?”庾季夏吃了一口糕点,也不看他随口答道,他吃相极好,仪态从容。
他俩虽然都着锦袍,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一个桌上吃饭的人。
“这去当差,怎么能跟出门一样呢?”
“那你是想一辈子也不去当差?”
“是啊,你看我,是三千禁军统领白老将军的独孙。你,是群臣之首庾大将军的小儿子。你说咱们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一样挤破头去羽林军风吹日晒啊?”
庾季夏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白林瞪着眼睛立刻捕捉到了他这个表情,只道:“庾二啊庾二,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呢,难不成你还想着出生入死,建功立业?”他说完又咬了一口包子。
“建功立业?我只是总想着做点什么事,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事。”庾季夏说得十分认真。
“你,我。”白林伸出食指,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给家里惹出一堆乱子来就算是很好了,咱们还能去羽林卫当差简直是京城难得的孝子贤孙了。”
“你还想着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庾季夏喝了一口茶说道。
“不是不可以啊,我前天走在路上遇见迎亲队伍,我就想啊……我要是劫了花轿,我爷爷他还能把我打死不成?他还不是得出来给我平事儿。不过我也就是瞎想想,我又不认识人家新娘子。”
“我认识。”庾季夏出声。
白林只顾着低头喝粥,没理他这句。
庾季夏继续道:“你说我要是劫了花轿,我爹会不会把我打死?”
白林抬头,只见对方仍是一副从容冷漠脸,只当他是开玩笑,接话道:“好啊,庾季夏你要是去抢婚,我就去给你当打手。”
———
十月初七,长安初雪。
清晨,丁婳推开了窗扉,只见梨树被大雪浇满了枝头,如白花盛开。
寒气细雪扑面而来,锦瑟按着她的手和上了窗扉:“小姐,小心着凉。”
“嗯。”丁婳眯上眼睛随意应了一句,竟是这样的冷意都还没冻睡醒的样子。
锦瑟只能扶着自家小姐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梳妆镜前。丁婳熟练地闭着眼迈开腿绕过凳子,再坐在梳妆凳上,睁开了眼睛。
她很讨厌在这样的天气出行,但今天是定好了去量身做嫁衣的日子。
丁婳到饭堂的时候,正撞上丁大人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朝。
她低着头,福了福身子行礼。
丁羡看了她一眼,只说道:“把该备的东西备齐,最近就不要再出门了,好事将近,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老爷你这话说的,要记得避谶,问名卜卦都说大吉了,咱们丁家和徐家是要结百年之好的,哪会有什么岔子。”赵夫人刚忙上前找补。
“嗯,也是。”丁羡想起两家敲定婚事如此的顺利,亦十分满意。
天光微亮,恐误了早朝的时辰,丁大人没撑伞,径直穿过前廊向门外走去。
丁婳这边刚落座,如意帮她打汤,白瓷碗叮当碰撞,这汤才盛了一勺,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丁大人愤怒的声音:“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屋里的赵夫人丁婳丁媛和满屋子的丫鬟仆妇都伸着头向外间的门洞看去,丁大人发怒是十分少见的。
似乎听不见对面人的声音。
只听见丁大人又说了一句,“既然都已经出嫁了,就别有什么事情都来找你母亲,晚饭前自己回李家。”
原来是是丁嫣,她又回来了。丁婳难以抑制地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