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盛臣虽然出身寒门,宋碧竹的境遇却更为困窘。”卫星朗的声音渐缓,“太祖开国虽许女子读书入仕,可这世道终究不是一时半会改得过来的。你看近年考入学宫的学子,唯有尹序一人是女子;便是世家送学,女子也寥寥无几。”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贺遥心湖。他忽然想起尹序,那个在满是冠带的学宫里独自持卷的身影。
卫星朗望着眸中翻涌思绪的贺遥,心底漫起一阵怅然。即便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终究也比这世间女子多几分生路。
女人从不缺能力,缺的是和男人站在同一起点的机会。
只要她还有能力,她定要为女子争来一个机会。
“我已着人去核查此事,”她指尖叩了叩桌沿,“若宋碧竹敢为求生编造假话,我定教她知道厉害。”
许是话题过于沉重,她不再多言,目光落向贺遥手中的信纸,顺势问道:“方才在看什么?”
贺遥回神,抖开信纸道:“是你从前寄回家的信,晚间收拾书房时翻到,便又拿出来读了。”卫星朗接过信纸,见是自己在外征战第二年所书,指尖不自觉抚过斑驳的墨痕。
“这是当年大败乌獠后写的。”她忽然笑起来,眼波里漾起难得的鲜活,“那时几个将士想庆贺,便在军营里玩投壶捶丸,我还把金簪拿出来当彩头,大伙儿闹得可欢了。”
“你还在信里自夸,”贺遥弯了弯唇角,“说在圣京时捶丸骑马从未输过,故意不参与比拼,好让大家尽兴。”
“这怎么算自夸?”卫星朗挑眉,“明明是实话。改日我组个局带你去玩,你便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
“我还没打过马球呢。”贺遥故作思索,“倒是想起年前许丞相家二小姐送了马球会帖子,只是我不懂玩法,便没回她。”
卫星朗顿时来了兴致,蹭地从床上跳起:“帖子放哪儿了?”
她扬声朝外喊道:“黛环,去书房帮夫人找马球会的帖子!”
“应当是在书房案头。”贺遥垂眸掩去眼底笑意。
卫星朗忽然凑过来,在他脸上捏了把,语气里满是雀跃:“早说你没玩过,我该早些带你去见识见识,让你瞧瞧什么叫圣京第一捶丸手。”
贺遥疑惑:“人家是邀咱们去打马球,我怎么瞧你这‘圣京第一捶丸手’?”
卫星朗说得情真意切:“你若是见了我打马球,就能看到几分我捶丸的风姿。”
贺遥:……
此人说话一向夸张!
帖子不太好找,黛环在书房的案几上翻了个遍,这才找到压箱底的贴子。
“明天你便叫人去回了许之安,这马球会我去。”
贺遥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可转念一想,把自家妇君用来打窝,终究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他太了解贺迎的性子。一旦亲眼见过卫星朗那份卓然风姿,定会为当年逃婚的举动追悔莫及,那份迫切想要做出改变的心思,会比从前更炽烈几分。
他不自觉地掐紧了手指,指节微微泛白。